雨

         雨

      今晚下雨了。不，准确来说，是下了一天的雨。只是，现在我才开始注意它。

      起初，她还是个小小的婴孩，像是不足月出生的。没有嚎啕大哭来显示自己的活跃开心，只是像娇弱的女子般暗暗低声微泣，一声尖一声又低下去，让人不禁暗自揪心，生怕下一刻她无法喘过气，一下子就消失。后来，她好似在屋外慢慢地长大，成了个青年，梳着学生头，散发出浓浓的书卷气，忽而咧嘴露齿一笑，而后却好似一个小恶魔般的唯恐天下不乱。放声一喊，落了几道雷，“淅淅嗒嗒”雨声更大，二者相互交映着，盘桓天空，恶作剧般的扫视席卷大地。入眼处，皆沙沙作响，树木精灵们好像害怕极了，全都抱团蜷缩在一起，企图寻求一点点的不知名的安全感。

     我坐在屋里，望着屋外，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其实还有很多其他情绪，但可以确定的是没有畏惧，我也不知我是否该有些敬畏，对雨？还是这大自然？抑或是这一整个天地？我正思考着，屋外像是不满意我的表现似的，忽而狂风大作，“呼呼”地扫荡者大地，同无法可计的雨点一起，愤怒地击打在我的窗户上。雨渍重重地被猛击在窗上，随即水滴便失去助力，不再停留，十分留恋，依依不舍地在玻璃上慢慢滑落，直至落在窗框上，滴在地上，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看着这一滴水的形成到消失，莫名心头一紧，有种说不清的情愫，但自己却十分清楚。

      爷爷去世的那天，天是一样的阴，风一样的狂，雨一样的急。接到消息时，我疯狂赶到老家，却还是没来得及。望着他紧闭的双眼，说实话，一开始真的没有非常的伤心，也许当初是被吓了，愣住了。屋外的风声大作着，夹杂着雨声敲击窗子的声音，沉重而紧紧地逼迫着我的心。屋内的哭声一片，男人低声地抽泣并上女人捎带尖锐的啜泣，隐藏在其中的是一场歇斯底里之下的心碎。恍过神的我，不知所措地站在爷爷的身旁，看着周围昔日温暖而又亲切的亲人们表情哀伤，一种悲凉痛心之感涌上心头，我只感到，天要塌了一样。

      他是因病去世的。说来也好笑，他做了一辈子的医生，从他的父亲那里，承袭了衣钵；又将这个重担传给了我的父亲。救治了一生的病人，最后，医者却无法自医，只能看着自己点点的恶化下去，无奈且无力。 上学时，我也经常去看他。看着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到最后，骨瘦如柴，形容憔悴，也只不过短短数月时间。而我每次去看望，也是那几句话来回的嘱咐，他却不厌其烦地点点头，说几句让我放心的话。在我离开后，又疲累地闭上双眼，明明已经是那样的累了，却还是应和着来探望的每一个人，用自己那最后一点点的精力，向纷至沓来的善意表示感谢。

      没事的时候，我总是在想，如果从足够理性的角度来看，人从出生到死亡，不过短短几十年，与宇宙的无穷无尽，河湖的海纳百川，树木的永世长春相比，是不是太过渺小了？人生在世，不如意十有八九，剩下的开心从容也不会是彻底的，总是带着点这样那样的后顾之忧。那样的话，用一生永久的不如意和忧愁去换屈指可数的愉悦瞬间又是否值得？有人说值得，因为那些快乐的瞬间，哪怕只有一次，也足够让他去心甘情愿地接受所有的苦；亦有人说不值得，长痛从来不如短痛，既然快乐只有一瞬间，获得后又会失去，那倒不如从未快乐过，至少不会再产生不切实际地期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随后又一次次地失望，直至回到起点。就像失去眼睛的孩子，根本不会去期盼光芒，期盼色彩。这些，我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哪个对，哪个错，又或许根本没有对错之分。但是，我想，我的爷爷应该是前者吧，至少他离开时是平静安详的，对世间的探头来访表示善意。我也期望着他是前者，因为后者无论怎样看都有种不知名的可怜悲哀。太过的理性冷静和对结果的过早预知躲避，桎梏着自己。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不过与之前的蔚为壮观相比，算是十分柔和了。我坐在床上，看着外面的雨景，并着天地的一切，第一次感到了心情平和和释然。 一如爷爷当初轻阖双眸的样子，到如今都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