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奔的蜗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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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奔的蜗牛

        纪念迷茫的青春和遗失的美好

 

 

 

 

 

 

 

 

双鱼说:”我们应该珍惜我们颓废的日子。”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正在思考,也可以说是发呆。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被他这么一说思绪从九天之外拉了回来,看到他严肃的脸,我有些不知所措。老师正在讲课,念着那些也许他也不完全明白的幻术口令,其他人正在奋笔急书。看了看老师他好象没有注意到我们,双鱼的表情坚毅又有些不正常。我小声问他:“什么意思,我们都很珍惜——颓废?你怎么想到如此深刻而富有哲理的词。”我的莫名其妙让双鱼从刚才的刚毅中回过神来,看的出来,他已被他的想象所感动,他悄悄合上桌下的素描书说:“我已经决定参加幻术比赛了。”

“好主意,人如果折磨自己的话,那哪里有什么颓废可言呢?”

其实双鱼是劝不得的,如果对他说河里有鳄鱼,你千万不要下河,双鱼会毫不犹豫扑通跳下去,性格古怪,他只会做别人反对的事情。

“我是认真的。”双鱼说。

“那你好好看书吧。”

“我会的。”

 

双鱼每次说他是认真的我都习以为常,他做任何事之前都会信誓旦旦地说我是认真的,可是坚持不到几天就会知难而退。双鱼说努力看书说的很是时宜,因为传说中决定人生命运的幻术比赛马上就要到了,双鱼的热情高涨来源于其他人的勤奋投入,随波逐流这可是双鱼的特长。

其实真正让人担心的事是我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要毕业,这种悠闲的生活将要结束,之后我们便如蒲公英的种子一般四散而去至此互不相关。双鱼两天前还说毕业以后和我一起开一间裁缝店,做一个斤斤计较的小市侩,到那时候我们还会在一块,不求荣华富贵,只求自自在在一片安宁,仅两天时间这人便抛我而去。不过幻术师确实是一个非常诱人的选择,只不过竞争激烈,使得许多人可望而不可及。双鱼更不适合去做幻术师,只能说天赋不够,幻术师所必须具有的种种特质都被双鱼仿佛有选择地抛弃,反应缓慢,心地善良,而且那些长长的幻术口令对他来说就像山村里的土著语,古怪而神秘。双鱼决定去做幻术师,我便没有做裁缝的可能,对于我这种不想做幻术师的人来讲就是要寻找一份不是很痛苦的职业,消失在某个角落,打发无聊的时光。

双鱼更适合去做一名画家,他的素描画的很不错,尤其是画叶岚,很美丽,很优雅。

双鱼很喜欢叶岚,一直默默的喜欢,将叶岚的肖像画的如同风景一般唯美。双鱼说叶岚只可以远观,否则这种感觉就没有了,只可以静静的欣赏,也可以说是默默的,悄无声息的。

双鱼很多次的向我说起,如果不毕业,就可以永远的见到叶岚,就可以一幅一幅地画着叶岚的素描,然后他让我把画交给叶岚,而且不要告诉她这是谁画的。其实我也喜欢叶岚,就像双鱼所说像欣赏一幅画一般不肯离去,只是我不想承认罢了。每次我只是装作镇静把东西交给她,装作很潇洒的一句话不说转身离开,叶岚心领神会只是收下。

在下定决心之后,双鱼变得和我一样,整天幻想度日,总是重复地对我说他成为幻术师之后可以骄傲地站在叶岚面前告诉她那些素描的事,自信的说给你幸福。每每讲到这里他便会伸出双手,目光深情,仿佛看到天堂一般的陶醉表情,深深地打击着我脆弱而又敏感的神经。看着双鱼真诚的眼睛我可以预感一场悲剧的上演,并不是眼红的我因为看到叶岚和双鱼走到一起而将双鱼砍到于血泊,一场兄弟情谊由闹剧结束,而是双鱼一个月的努力将会白费,随之而去的是他的幻想,梦醒时刻不知是为他喜还是忧。双鱼的表白会打动每个人,即使他不说幻术师,可是他决不会在幻术中胜出,因为他的咒语没有丝毫的艺术可言,甚至会像以前一样错误百出明明是将木头点燃的咒语会将自己的手给烧伤。

双鱼开始很认真,他已经收起所有关于绘画的书,并将许多画笔送给了我,并郑重其事地对我说:“颓废的时代已经不再,接下来将看到一个你不认识的我。”

最近双鱼变得很不正常,他说的许多话总是让人找不到方向感,或许毕业真的会将一个人弄的面目全非,可是还没有毕业就有人神经起来。双鱼开始在我面前打面积地背诵起也许他永远都不会真正领会其中道理的咒语,如果不理会他,他仿佛在对你说话,如果仔细听,可以很明显地听出其中的错误。

“喂,骆驼中的羊群,咒语一点用都没有,它只是用来辅佐你,真正起作用的是你的思想,这东西是要靠顿悟和意念的。”我指了指自己的头。

双鱼瞪大眼睛,然后摇摇头:“如果你说靠意念,那么这么多的咒语和咒语书岂不是没用了么?”

“其实这书就是给你们这种笨蛋写的,比赛的时候谁会给你时间让你去背这么多的咒语。”

“比赛就是比的速度,看谁的速度快,这是布齐说的,别人是过来人,不像某些人,比如你!空想者加完美的人!”

其实我想反驳他,布齐不是没有成功么,他不是还在苦苦寻找出路么,他不是消沉的如同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么,我不想说,因为布齐确实让人无语,我无法用自己的观点去评价他,赞成或者否定。

布齐也是一个执着的人,接连两年都被淘汰,而今年又是全心投入,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还是一往无前。真不知道这两年的时间他是怎样渡过的,绝望与信念参半。布齐为了幻术比赛,放弃了所有的工作选择,找了一份闲差,在哨卡巡逻,其实那种工作只是一个摆设。布齐得到一个安身之所,花去整整一年的时间背咒语,可以说胸有成竹,志在必得。

不知道是布齐找到双鱼,还是双鱼偶遇布齐,两个即将成为敌人的人竟然惺惺相惜,互相交流起经验心得,并且祈祷彼此在比赛时不要相遇,两个志同道合的人很快打成一片,双鱼则是将他的知己我丢到一边,完全没有珍惜颓废的意思,教室在这种情况下一下子变得压抑起来,为了给双鱼和布齐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我便提前离开,接替了布齐的工作去了哨卡,就这样结束了我的被双鱼称为颓废的日子。

走的时候双鱼居然没有挽留的意思,看我如同一个陌生人一般说:“一路走好,等我成为幻术师,一定会去哨卡看你的。”我无奈的摇摇头,这斯竟然把我们的计划忘记的一干二净。自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居然发现有那么多被我私自留下来的叶岚的肖像。于是全部整理好送给叶岚,找个借口见她一面算是告别,这只是我一厢情愿地认为罢了,我是不会同她开口说话的,她也不会知道我的离开。然后我便没有任何留恋的离开。

 

布齐住的地方相当的简陋,来之前布齐谦卑地对我说地方可能有些脏,我说没关系我什么都可以忍耐,可是还是超出我的想象。墙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咒语,还有许多给予力量的语言,看到他的执着,我很是佩服,但还是有那么一点说不出的可悲。在此没有理由去评价别人的观点或者做法,或许我以后的所作所为会被人看成不值一提,甚至荒唐可笑。这里同教室一样的安静,自己有大把的时间去什么也不想的发呆,只不过再也不会有双鱼在旁边画画,再也见不到叶岚,再也会不到转瞬即逝的过去了。有时候也会想很多问题双鱼这么努力的追求,到底是不是寻找幸福的途径,自己漫无目的的幻想到底是堕落还是逃避。我觉得我应该行动起来,去找份工作,而不是坐在这里空想。空想的结果是很可怕的,但是我不知道我可以做什么,我想不出来我适合什么样的工作,而且觉得什么工作我都做不好,这种不自信一直纠缠着我,无法摆脱。曾经那么坚持的认为,幸福在这个世界上是存在的,只不过那种幸福的感觉再也找不到了,幸福,只是一个概念一个名词,永远的变成了一种存在思想里面的境界。

 

我生活的城市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地方,终年的大雾弥漫,人们在浓雾中熟悉了日常的生活,安于现状。只有幻术师一直在寻找破解迷雾的办法,只不过多少代的幻术师开始的豪言壮语都被现实所击破,一个个变得沉默起来。幻术都被大家收藏了起来,变成一个个普通人,幻术师也不再提起,只是按部就班地管理着这个安静的城市。所以雾城弥漫便有了许多原因解释,又有了许多离奇的故事。

其实哨卡也是一个谜团,这里从来不曾有过战争,在我的记忆之中和别人的讲述中都不曾听说有过任何争端,哨卡只是一种形式,许多人都不会去追问它存在的原因,和许多的传说一样,大家对雾城的历史就像对雾城一样虚虚实实,有真有假。

 

茗说:“你应该也去参加幻术比赛,你是我见过最适合做幻术师的人。”

“茗,你不知道,幻术和幻想不是一样的,它们是不同的两个概念。你觉得我适合做幻术师,是因为你知道的人里面就我和双鱼两个人吧。”

“不,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幻术师,幻术的最高境界不是控制别人的思想,而是预测未来。”

“你是听谁说的,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茗闭口不答,不会说谎又不想正面回答。

“不说就算了,其实我也没有必要知道的。反正我也不做幻术师。”

“不是的,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认识茗的时候,我也不叫记得当时几岁,印象是很小的时候,自己兴匆匆的跑出家门,便看到从门口走过一对父子,男孩同我一般年纪,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他们的表情中可以看出的悲伤,男孩的眼睛无辜般透明他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都无从知道,但是这一场景深深地印在我的记忆中。他们像是极力的寻找,又如疲惫不堪,总之他们很绝望,说不出的理由会让我对这种平常繁琐的画面记忆犹新,也许他们与我见到的其他人不一样,唯一的区别便是他们的眼睛,发散不出任何光芒,或者说没有灵魂一般。接下来的几天我都会梦见这一奇怪的场景,并不是他们从发呆的我面前经过,而是那男孩与我对立而站,要么我走向他,要么他走向我。于是我便进入一个空旷的地方,四周或明或暗,巨大的珙桐树开满了白色的花,我一个人大声的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便不顾脚下跌倒地奔跑,绝望般跑,一直再次遇到这个男孩,遇到那双无辜透明的眼睛,像是有人拿走了他心爱的玩具,更如有人拒绝了合理的要求。

这个梦境一直追随着我,以致在我孤单的童年中留下太多的恐惧,随后便渐渐认同了这个根本不存在的事实。空旷中便有了我与他,随着我们的熟悉,彼此也有了缓慢的交流,我说,我叫茶,你叫什么?他摇头不说话,问了很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名字。每次问他他要么摇头要么微笑,温和的表情让人没了任何脾气。于是我便自作主张给他起了一个名字“那既然你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给你起个名字号了,我叫茶,你也叫茶好了。”每次我叫他茶,他便微笑,我想他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就这样称他茶很长时间,后来才知道每个人都要有一个名字,而不是两人共用一个,如果这样那不就是一个人了么。想了很久才想出来一个名字,我叫茶,他叫茗。

茗是一个简单的人,没有过去,只在我的梦境中才会见到他。茗其实是不会幻术的,但是他的话还是让我想了很长时间,幻术师,预测未来,我扣起无名指,但我的大脑如同迷雾一般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更没有任何提示和征兆表明未来将要发生的一切。至今为止我成功的预测便是双鱼在比赛中无悬念的输掉,不过这只是一个不能说的公开的事实,根本算不上是预测。茗居然说我是最好的幻术师,而我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相信了,我无奈地摇摇头,不过我曾经是班里面幻术最好的学生,可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只是一个被社会抛弃的边缘人。

我在塔顶的第六天,叶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这出乎我的意料,其实我双鱼是很少与叶岚往来的。我和双鱼一直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而叶岚坐在教室的第一排,她是老师心仪的好学生,而我和双鱼是教室的边缘人,如同两个极端,有最好就注定会有最差相比较。

叶岚问“你怎么来这里了,你应该去参加比赛?”

“我觉得我不适合,如果胜出,我不就从默默无闻到万众瞩目了么,这样的差距我一下子一定不会适应的,相反,我更喜欢一个安静的地方,没人打扰,没有压力,随心所欲每天睡到自然醒。和学校里面差不多,不去见不想见的人,也不会引得人们的注意,其实我这个人很低调。”

我边说边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心想如果能预测未来就好了,知道叶岚会来就应该把头发洗一洗。

“这只能说明你还不想改变原来的生活状态,无法正确的面对现实,你应该选择一个好的职业,找一个好的工作。机会多的是,不要这样下去了,你会后悔的。”

“所有的故事都会有不同的开始,主人翁都是经历重重的磨难,感受人间百态,最终有所感悟,修成正果,到达成功的彼岸,然后过上幸福的生活。”

“那所有的人都有人生阅历,都目标,有计划,去努力才会成功的,不会偶然便成功了,更不会因为逃避而成功,逃避只可能是一时,却不会是一世。”叶岚苦口相劝。

一直以来,我总是怀疑自己的行为是逃避现实,现在终于被别人证实,不过我还是不想承认,主要是碍于面子。

“谁说我没有计划,我的人生目标已经计划好了,而且我正在沿着我的人生目标大步向前迈进,而在这里就是我的关键的一步,其实你是知道的,幻术师并不是通过比赛就可以成为的,真正的幻术师是一个寂寞而孤独的人,没有朋友,可以说什么都没有,而我现在就是要忘记过去,把所有人都忘记。”

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被识破,对于幻术师到底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我也说不清楚,总之他们有那么一点神秘。

“做一个幻术师没有必要向梵一样。”

“作为一个优秀的幻术师是可以预测未来的,做当然要做最好。”

“那你成为幻术师是不是连我和双鱼都不认识了?”

问题在于在说假话之前要想到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情况,使得能过自圆其说,前后不要矛盾,这种情况要么继续编下去,要么就会被揭穿。但叶岚这么说就是把我,双鱼还有她说是朋友了。

“怎么可能,到那个时候你看到的我就是另外一个我,并不是说我有双重性格,而恰恰是两个人,拥有同一个灵魂。当你下次再见到我的时候,我估计我所说的所有的话我都不记得了,因为你遇到的是另一个我。”像这种挑战智商的话我都信誓旦旦的说出口。

“那要是两个你相遇会怎么办?”叶岚似乎没有要揭穿的意图。

“那种可能性非常小,不过也会有的,那会是在生死关头,两个我并不是殊死相救,相反,两个我会一决高下,互相将对方置于死地之时才突然收手,那将是一场激烈的比拼,各自使出浑身的解数,但是由于彼此都甚是了解,所以会旷日持久,值得一看。”我的头仰向天空,思绪万里,太赞叹自己的想象力了,“说不定当两个我相遇的时候会彼此有一些震撼,那一天全城的人会看到大雾突然散去,看到一个从未见过的天空,另一个我看到我后会泪流满面,那种场景既有说不出的苦痛,又会有难以解释的隐情。”我被自己的想象所陶醉,叶岚的表情却是半信半疑。“你知道吗?最后一个把另一个打败了,其实呢,他把自己给杀死了。

“怀疑什么啊,这都是真的,你还不要笑,估计你看到这种场面哭都来不及了。”

愉快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这时候雾开始散去,夜也要开始了。

“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叶岚转身便要离开。

“由于我的工作性质不同,恐怕就不能送你了,全城的人还需要我的保卫呢。”说着我起身相送,有一种愉快的心情,可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她为什么来这里呢?

叶岚跳下台阶,转身对我说“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画,我很喜欢。”

 

最害怕的是被人误会,比被人误会还要还害怕的是误会了还无法解释。

双鱼为了叶岚放弃了画画,而我却在无意之中利用了双鱼,给叶岚造成一种错觉,以为是我在一遍一遍画着她的肖像。现在弄明白叶岚出现在哨塔的原因了。可是双鱼知道之后会怎么想呢,后悔刚才说的那些话,乱七八糟的。我不得不苦笑,很勉强。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不安中渡过的,如何向叶岚解释,使得她非但不生气,心平气和的接受,而且留有余地,使得我们以后还会成为朋友。向叶岚解释清楚之前不要遇到双鱼,使他不知道其中的任何事情,然后我主动承认错误,并且告诉他感情这东西并不是一厢情愿的,以免造成局面的尴尬和形势的恶化。但是我还是暗自高兴,有一种说不出的优越感充斥在我的心中,而这种感觉来自何处无从晓得。

我想出来几种方案向叶岚解释,要么开门见山地告诉她素描和油画都是双鱼画的,我只不过是帮忙送过去而已,真正喜欢你的人是双鱼。也许她会反应激烈转身而去,或者极为愤怒骂我一个狗血喷头,说浪费别人的感情,估计这种情况不会发生,没有理由的。可能还有就是她会非常不相信地说:自己画的还不承认了。”只是这种可能性是不会有的,我对自己太有信心了。要么我应该委婉一点,给她一些暗示,而不是急于告诉她,反正自己已经被误会了。

叶岚是在离开之后的第三天出现在我面前的,我预料到她还会来,但是她的出现还是让我有些意外,本来想好的台词看到她之后一下子忘记了,自己变得无所适从起来。

“你的计划实施的怎么样了,有多大进展,这几天都是把谁给忘记了?”叶岚其实是一个活泼的女孩,从油画中走出来变得亲切,这种变化使得我更加的拘束起来。

“什么计划?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我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然后想着怎么把话题引到双鱼上去,再给她解释清楚,这里面有误会。

“我前两天来找你的时候,你说的宏伟的计划。”叶岚的眼睛无意的闪动却如同好奇的询问和真切的关注,让人欲罢不能。

“不可能啊,我前几天就不在这里,我去找双鱼去了,和他探讨关于绘画方面的东西。”我故意要把话题转移。

“我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前几天我遇到的是另一个你,我们说的事情你一点都不知道。这个我能理解,不过这种解释确实有点让人不能信服。”

“我只能说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我确实说有另一个我来着,现在想一想自己所说的太不可思议了,这么夸张,这么具有挑战性的谎言居然出自我之口。

“你知道我的同桌吧,就是双鱼?”我见我们都没有了话题,短暂的沉默之后我开口问到。

“知道呢,他现在可以说非常的刻苦,我昨天还见到他了,我们还谈到你。”

“谈到我?我有什么好谈的,你们讨论我什么了?”

“这就不能告诉你了,和他说话会提到你,与你说话就会提及他,看来你们的关系不一般呢,就像兄弟一样。”

“如果说我们像兄弟一般,那只能说明我们的关系很一般,我们两个就像左手和右手一样,这才是我们两个的真正关系。”说到我与双鱼的关系,兄弟还有反目的时候呢,左手和右手就不会了。

“就是不知道你们在一起会讨论谁?该不会…”叶岚故意拉长声音。

我也随之紧张,“谁?”

“当然是讨论画画了,两位画家,难道还是在讨论我?”

“绝对没有,我们从来没有讨论过你。”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双鱼一个人在说,而我只是静静的听,严格意义上讲这不能称的上讨论,最多只是提起,所以这并不是说谎。“你知道双鱼的画画的可好了。”

“是么?你接下去该不会就会说那些素描都是双鱼画的了?”

“你太聪明了,其实那些都是双鱼画的,我一张也不会画,我只是帮忙给你送过去。”感觉这样解释再恰当不过了,实情叶岚已经知道了,现在就等她的反应了,估计不会很强烈。

“自己画的,还不承认了。”叶岚非常的不相信。这种反应是我预料到的却被我给否定了。为什么她就深信不已的认为一定就是我画的呢,我从上到下就没有任何画家的气质。

“昨天见到双鱼了,双鱼说等以后一定要向你学画画,等到有一天他也能像你一样送我一张,双鱼的画我见过的,只能用认真去评价。”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我与双鱼都无法正确地真实地面对叶岚,更让人费解的是双鱼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过你画的画我都不怎么喜欢,感觉冷冰冰的,其实我不是那样的人。”叶岚显得很委屈。现在是谁画的不重要了,反正都说不清楚了。

“如果一幅画你非常的喜欢,那就驻足欣赏,有的时候,你内心的感觉只能自己体会,是无法表露出来的,人语言的匮乏就注定人情感的孤独和神秘。”

“这么说有那么一点道理。”叶岚对我的答非所问并不追究,而且表现的很好奇。

于是我便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沿途的风景美丽,我们在行走的时候用心体会就可以了,但将风景据为己有,甚至忘记前行,那便成了愚蠢。最好的办法便是选择一个角度,不远不近,不多不少,即看到美好,又保留想象空间和余地,达到净化心灵,陶冶情操,增强体质,振奋精神,娱乐身心的目的就可以了。再然后就是静静的离开,或者永远珍藏或者早早遗忘,多年以后就会变成一段美好的回忆,自己活在回忆之中永不醒来。”

“我觉得你不是在说画,而是在说哲学。”

“我没有在说画,也不是在说哲学,我是在说双鱼。”

“双鱼怎么了,双鱼一直活在记忆中不醒来?”

“不是,我是说当人怀有美好的愿望的时候,即使面对困难,也会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幸福终将会实现。就像双鱼怀揣着美好的理想,努力克服自己的不足,勤能补拙,只是为了某一时刻的到来。所以请相信梦想的力量,在某一时刻所发出的光芒,产生无限的力量,驱使他奋力向前,不顾一切,即使知道最后结果会失败,也会不懈努力,在最后倒下也不能绝对的说是失败,过程不会有失败者,成功是属于经历者。”

我这么说已经把双鱼为了谁说的差不多了,已经不能再给任何的提示了。

“那你觉得双鱼会成功还是会失败?”

“双鱼参加比赛只是想用行动去证明自己,虽然他得到的教训是惨痛的,但是只有这样,他的人生才从新开始,到那时候,他就会重新拿起画笔,从最基础的静物开始画起,并从自己的画中找到人生的定位,对这个世界从新加以认识。到那时候,我再见到他,他的每一句话都会饱含哲理,历经沧桑,警醒人生。”

“再往后呢?双鱼会怎么样?”叶岚对离题千里的幻想十分的感兴趣。

最后会怎么样了呢?其实我也不知道,所有的东西都是我见到叶岚之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双鱼到最后会怎么样了呢?会成为画家么,会幸福么。或许双鱼低头速写的时候就是最幸福的,而不是背诵那些华而不实的咒语。双鱼现在的努力与他的理想背道而驰,他现在的付出将以何种方式结束,又会是什么原因使他重拾自己的最爱呢。我的心忽然变得沉重起来,为什么平静的生活会被打破,我们又要重新寻找自己的定位和生活的目标,而那些简单的生活这样的一去不返了。

叶岚并没有发觉到我的忧伤,因为我们都是简单的人。

“那你呢,你会怎么样呢?”叶岚突然问起我来。

“要么这将是一场华丽无比的表演,像烟火一般盛放于静寂的夜空,夏花一般盛情开放,无与伦比。要么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悲剧,重复多遍的预言准时的到来,黯淡与毁灭倾城。这都无所谓,荣则不喜,败则不惧,因为两种结果都在意料之中,坦然接受,微笑面对。”

“这样太极端了不好,干嘛不综合一下。”

“每个人有各自的观点,也许会有人这么想,但那是别人,我觉得让我平平静静地活着,我有些做不到,机械地重复便失去了意义。”

“要么把事情做的最好,要么干脆不做。”

“嗯,不,要么干脆不做,要么就把事情做绝。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地之间就我一个。”我有些激动,像这样的话是绝对不会对双鱼说的,与其说他不赞成不如说他根本就不懂,他只会想着一起做一个城市丽的小市侩,无拘无束。做最差的,甘心堕落,这是我们两个的共同语言。

叶岚说,“我就不这么认为,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高贵的还是卑微的,都会有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成为英雄,真正的世界是由许许多多平凡的人组成的,从事着平凡的职业,过着平凡的生活,在一个小小是世界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和快乐。为一个目标不停地去努力,为一个愿望去不断争取。并不需要轰轰烈烈,也不会因为某件事情刻意的改变自己。其实我觉得成为一个英雄往往会失去很多,他活得也许不如平凡人那么快乐。”

“对,我就很赞同你的观点,平凡的如同我一样,悠闲自得,把什么都看得开,与世无争。”

“说是这么说,可是真正做起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我们要去适应这个社会,而不是让社会去适应我们,必要的时候我们就要屈服活着,怎么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有时候想一想到底怎么去面对它?安于现状就显得特别没有追求,对任何事情都无关系不在乎,那么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可是如果为了某样东西争的头破血流,也就过于偏激,想来到底是不值得。不管怎么说选择都是很难的,永远都没有的绝对的对与错,每一次都是顾此失彼。”

“距离。”我说,“还是距离,比如看一幅画,不能太远,也不要太近,不能太不在乎,也不能强求,什么都要做到恰到好处,适可而止,总之不要追求太完美。”

“说的容易,又要怎么样的距离呢?”

“这就是人为什么性格迥异,世间百态了,人又不是墙上的砖头大小一样。”其实再说下去我也想不出任何词语了,我所知道的东西就这么多,为什么有些人会成为幻术师,有些人会成为渔夫。这都是别人的选择,我无权干涉和妄加评论的。

叶岚走了很久,我依然在思索,从头到尾我们都聊了些什么,开始的时候在说什么,她离开的时候我们又在说什么,梦一般,可是就是忘记了梦到了什么。

生命的长河弯弯曲曲地驶过山涧、平原,不曾有一刻的停留,一路走来前面依然美丽,而所有的笑脸轮廓时而清晰,但是还会渐渐模糊、散开。浓雾中一个又一个的身影在我的面前飘动,或是微笑点头或是表情严肃,也有形形色色,张牙舞爪。于是我便想不起来是谁,如同哑剧一般向我喊,声音溶解在浓雾里,什么也听不见。

其实我应该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怀念,怀念角落里的那张课桌,安静的教室里面不曾停止绘画的双鱼,安静的下午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肯离去。我们许多被成为颓废的日子就是在那个地方浪费掉了,现在或许双鱼会很后悔当初没有认真学习,以致现在不停的背诵却再也学不会了。可是还是怀念,这样的日子就再也不会再有了,我们马上就要换一个角色行走于这个社会之中,因为我们不会再是孩子了。悲伤的是我依然无法忘记,无法正确的面对这一现实,我应该选择一种新的生活,而不是在这里犹豫到底是忘记还是怀念,其实这都无关紧要,因为他们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大雾弥漫,浓雾掩盖了整个城市,也遮住了一个人的悲伤和徒劳,或者说是所有人的。

生命中所经历的痛苦都将是人生中的一笔财富,可是这笔财富却换不来同样的快乐和欣慰。忧郁只是一种情调,而不会是生活的全部。即使我坚持的认为,人都是经历不同的事物,经历许多的曲折,但是最终会像所有的故事的结局一样,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从叶岚哪里知道,双鱼和布齐还在背诵练习那复杂的咒语。只是双鱼依然无法快速地将四周的雾气散去,布齐要比双鱼强多了,经过一年的卧薪尝胆,志在必得的他却小心谨慎。用布齐的话来说就是人生有的时候注定会有一道用尽全力而无法逾越的坎。也许事后会觉得很简单,可偏偏会出现那么一个不经意的小插曲,让所有的努力徒劳,盼望已久的成功命中注定一般擦肩而过。

其实参加幻术比赛的人我是知道的,他们使用的幻术在我看来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往往都是鱼龙混杂,像双鱼这样的人大有人在,而且总有幸运者顺利通过,许多运气成分让人羡慕。但还是会有为此精心准备的人败下阵来。在这种比赛中胜出只是说明有了成为幻术师的资格,因为幻术师并不是仅仅通过一场比赛就可以决定的。往往是许多人经历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考验和思索,得到的仅仅是人们的尊重。但是还会有许多所谓的幻术师并不完全明白和理解真正的幻术,如茗所说幻术的最高境界是预测未来。这是我和其他许多人都不曾听说的。即使是雾城中传说中最强大的传奇幻术师梵都不曾听说预测未来。在这个城市有幻术师的存在,是因为总会有人坚信有方法使得雾城从新看到太阳,幻术师一直在寻找驱散浓雾的办法。几百年来的浓雾倾城使得人们都已习惯,幻术师每天晚上占星,记录下星象的变化,希望从中得到一些提示而已。不过幻术师是最容易能够得到关于雾城流传很久的传说的更为确切的版本。关于我们早已习惯的迷雾那些离奇古怪的传说,不只是雾的由来,还有关于梵,关于浓雾深处那一句最古老的咒语,能够解释人们所有的困惑。对此我有太多的疑惑和强大的好奇。世界本来如此,问题永远都要比答案多,答案永远都要比问题丰富。

自从来到这里以后,我就不曾离开,双鱼自然不会过来找我,只不过几时不曾画画的双手是不是有些痒,叶岚总是来告诉我关于双鱼的事情,学校的事情。毕业被安排在比赛之后,因为根据以前的经验,比赛学校会成为最大的赢家,胜出的人中有一半都会是这里的学生,作为荣誉是值得骄傲和庆祝的。

而毕业之后呢,我们怎么办?败下阵来的人又何去何从,也许那时候我就应该打点行李,拿上我那一把极为难堪不曾用过几次的木剑回家,经营家中的那几亩茶园,应许能够找到我丢在田里许久的镰刀,虽然其貌不扬,但总归是一把金属工具。

后来

叶岚告诉我比赛安排在后天,问我要不要去看。

我摇摇头,“首先,我不能离开这里,我的位置一旦空缺也许会威胁到全城人的安危,也许就在我离开的那一瞬间有坏人出现。”

其实这里的许多哨塔都是空的,根本就没有守卫。雾城在我所知道的历史中就没有出现过战争,那么建了这么多的哨塔确实有些多余。而且一旦出现敌人,以我一个人的力量也是无济于事。在我的脑海中甚至坏人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形象,我都无法想象出来,也许是看上去就凶恶万分,但也有可能文质彬彬,出于无奈才变成坏人的。这样的理由实在让人无法信服。

“还有就是我不想看到双鱼输掉,去了不知道是为他喜还是忧。”

“我也不会去的,有胜利的地方,总会有失败者的落魄和叹息。”

“我建议你去,说不定双鱼见到你以后,会有如天助,旗开得胜。”

“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并不完全是靠运气。如果实力在那里,胜利也十分简单。但是关键是要看参不参加,像你,如果去肯定没问题。”

“如果我们提前知道了结果,还要无聊的去浪费时间?结果是给别人看的。”

“如果我们知道了结果,就有理由去忽略过程么?过程和结果是两件事情,但是同样的重要。”

“可是我不想参加,去追求无意义的东西,得到了以后又能说明什么呢,又能证明什么呢?”我摇头表示不赞同,”这件事争论下去是没有结果的,我们的争论只会是过程,一直下去永不停止。”

比赛那天叶岚终究没有去看,而是过来找我。那天雾色浓重,我站在塔顶向远处极力望去,却看不到任何踪迹。比赛如期举行,对决的两个人或许互不相识或许是同窗好友。如果不是出现意外,我想布齐应该顺利通过,那么谁如果遇到了双鱼,谁便暗自高兴好了。大家都会点到为止,不会有太大的伤害。不过我更希望双鱼会得到一点教训,让他彻底死掉这颗心,重新认识自己。在双鱼感到无助的时候,我就有机会告诉他,叶岚很喜欢你的画,并不是我们不会成功,而是我们在刚开始的时候,没有找对方向。

早晨有些冷,我向外望去的时候,雾刚刚弥漫起来,这便说明夜晚的结束和新的一天的到来。过了今天,我也就算是毕业了。今天决定哪里都不会去,用这一天的时间盘点以下自己的生活理顺自己的思路。对于有些人今天是新的开始,而我则是旧的结束。今天会是特别重要的一天,也许多年以后仍会记得当时的情景。但它在我的记忆中会平淡很多,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天气冷了许多,或许我应该记住明天,那将是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即使不可避免,无法逃避,便不如有些期待它的到来。

叶岚问“毕业之后,你去做什么呀?毕业之后什么都可以做了。”

我说不知道,我的思绪很乱却又不晓得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和大多数一样,沉默的时候就会发呆,想停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那你以后还会不会继续待在这里?”

“哪里?你是说这座城市,还是这个哨塔。我不知道,我没有想过,因为我们终究还没有毕业。所有的事情会在到来的时候发生改变或者出现转机,现在想也许会是徒劳,毕竟变化要比计划快。”我虽然这么说,可是还是想过的,那要等到双鱼悔过自新痛定思痛之后,我们一起去学裁缝,在一条很深很深的巷子,安静地作着我们的小市民,和以前一样。

“你应该成为画家,背上画板行走天涯,或许会一路落魄,但是一路洒脱。”叶岚看着我,眼神不可抗拒。

“你会在毕业一年之后两年之内嫁给另外一个画家,从此过着平凡的生活,等到我无意走到到你家的时候,你我彼此的认出却又装作相互不认识,你会紧张地问别人这位是?而我也只是说过来看一看,并不会揭穿,还会找个借口迅速地离开。”

“不会的。”叶岚表情忧伤,低声说的时候大概想到了以前的事情。我也陷入了沉思,幻想双鱼埋头于画室而叶岚站在他的背后,就这么简单的画面足以让我羡慕,感到其乐融融惬意无比。只不过这种幸福想象的有些突然,所有的情节都无法如同我所设想的顺利的开展。

“有时候,我们无法选择,只有等待,等待转机。”她说,“你信不信宿命?就是毕生的希望与努力就只差那么一步,永远的近在眼前,却无法实现。”

“不信吧,我认为事在人为,所谓的宿命或许就是一个几率非常小的误会,只不过我们看的太严重了,感到万念俱焚了。我想如果在从来一次的话,那就不同了。我们不能坚持到底,找个借口便称为宿命。”

“你太天真了,世界上所有的事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一厢情愿。”

“也许吧,把世界看的简单一点,自己就不那么累。其实呢,自己什么也做不好。”

“那是你不自信,无论你做什么你都会做的非常好,你总是忘记你很优秀。”

“我优秀?也许只有你会这么夸我。”

“不是我夸你,老师也认为你是最好的。”

“这里有误会。”我解释说,其实被老师表扬的事情,双鱼在我面前说了有一个月。我记得我唯一的一次与老师正面的交流还是发生在去年。

给我们讲辩的老师是一个和蔼但容易激动的老头,大家无论在他面前还是背后都称为仁老。仁老如果不给我们上课应该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他总是在向我们宣传他的一些思想,年轻人不要那么斤斤计较,什么都要放得开,看得开,想得开,虽然这么说,可他的有些观点激进的让我们这么一群年轻人都望尘莫及。比如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东西要比生命重要,拥有的时候我们并不觉得有什么价值,但一旦失去,生命也就没有了意义。我与双鱼在私下里讨论过这老头很多次,并一致认为他讲的东西不值一听。所以每次上他的课,双鱼就会在下面画他的东西,而我则会发呆。世界上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没有了生命也便没有了一切。双鱼的画要比生命重要,我思考发呆的权利要比生命重要,但是如果没有了生命就不可能有双鱼在下面画画,也就不会有我坐在旁边乱想了。

但是仁老讲到梵的时候我们是无法不听的,梵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幻术师是毋庸置疑的。在仁老的眼中,梵是一个伟大而孤独的人,在梵面前只有友谊没有朋友,绝望与理想并存,并且有一柄盖世无敌的剑。提起梵,仁老总是异常激动,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我一直怀疑到底有没有梵这个人,没有朋友又从哪里冒出来的友谊,绝望与希望放到一块,到底是绝望还是希望,孤独的人想必一定是一个冷漠的不近人情的人。只不过他的那一柄盖世无双的剑让人渴望。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想必是一块好铁经历无数的历练,一次次的捶打,吸天地精华,聚日月之神气,锋利无比。如果我的那把木剑,不要求天下无双,盖世无敌,哪怕会有一点闪耀光芒,拿起来有一点分量我便求之不得了。

老头在上面讲,“梵到最后是为何而死,是为了他的朋友,一个把朋友看得比自己生命都重要的人。”

我在下面听的离奇的愤怒,既然没有朋友,又怎么为朋友而死,梵死的真是不值,如果可怜一点的话,为朋友而死,朋友估计还不知道。这种做法确实让人感到可笑,梵真的是傻,也许正是因为傻,所以才有这么多人对此追捧。

我小声对双鱼说,“这人说话自相矛盾。”

仁老指着我说,“最后一排靠窗的同学。”

我估计是被他听到了,我木木的站起来,心想这么大年纪的老头耳不聋,眼不花,思想还这么不成熟。

“你知道梵是怎么死的么?”

怎么死的我怎么知道,天下无敌的人肯定不是被人所害,那么就是老死的,活到199岁。可老死的也就不会为朋友而是了。其实到底有没有梵这个人谁也不知道。我低头不答。我没有必要知道,他和我有什么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又不是梵。如果是也绝不会思想古怪,给人们留下那么多不可思议的话题,选择让人难以理解不断猜测的方式。

仁老见我不答居然说,“这位同学虽然没有回答出来我的问题,但是他很想回答出来。他的这种认真思考的精神就值得我们去学习。”

我记得双鱼在旁边笑的不成样子,而我像个小丑一般莫名其妙被人表扬还没有反应过来。我不得不觉得这个世界乱七八糟的,没有一点逻辑可言,而更让人想不明白的是梵是被自己杀死的,仁老还专门强调是被自己杀死的而不是自杀。这个故事被我称为经典,而双鱼则把我被表扬称为经典。双鱼说我是仁老眼中最好的学生。

“不过被人表扬的摸不到头脑。以后就不会有这样的情况了。”我说。

“不一定,万一你非常出色,名声在呢。”

“那些也都是假设,现在所有的想法有时候就会改变,人就会变得委屈自己,自己的目标一次又一次的降低。但是我就很简单了,找一个安身的角落,结婚生子,直到变老,不会名声在外的。”

“那你结婚的标准是什么呢?”叶岚问。

“标准?你是说我要和什么样的人结婚吧?那必须是一个傻子,就是特别笨的那种,出门之后就找不到家。结婚之后,我要一天打她一顿。高兴的时候打,不高兴了也打,打累了就歇会,然后接着打。而且要使用不同的方法,拿开水烫,拽她的头发…”

讲的叶岚目瞪口呆,十分生气,“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没有啊,我不觉得我哪里有什么不对啊,如果你这样说我,她还会生气呢。”

“那她可是也太傻了。”

“这叫大智若愚。”

叶岚想了想,很小心地说,“结婚以后,我每天也要打他一回。”

叶岚这么说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不过,要是我打不过他怎么办?你会不会帮我?”

“这很有难度?怎么帮?”

布齐回来的时候,我们正在聊关于叶岚的一些事情,其实关于叶岚我什么也不知道。叶岚不是这里的人,她的家在北方很远很远的地方,她还有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哥哥。

“那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因为雾城是一座被人遗忘的地方,来到这里可以忘记过去,在这里人都会找到忘记过去的方法。”

“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还有这样的事情,我只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这里大雾弥漫,而且有许许多多的说法,各不相同。”

“你信吗?”

“不知道。”

“开始的时候我是信的,可是来到这里以后,以前的事情不但没有忘记,反而更加清晰,历历在目。”叶岚的眼前仿佛看到以前发生的事情一般。

布齐低头回来,其实看到他的表情就能够看到结果。布齐走上来看了看我们欲言又止,回到里面的房子里。我与叶岚面面相觑,急跟了进去。布齐面无表情坐在床上。

“怎么了?”我小声地问,其实没有必要问的,看就知道了,想必是有高人出现了?

“这都是宿命,没有办法的。”布齐眼神呆滞,然后又看向我,“双鱼受伤了,很严重。”

我便冲了下去。

 

双鱼躺在床上表情安静,一直没有醒来。看着他,真的希望他永远就这么安静地睡着,永远都不要醒来,不知道明天他要以怎样的恐惧面对现实。

沙说他明天就会醒来的,这不用担心,但是明天要想办法,不要让他情绪太激动。我点点头,只是自己觉得自己要接受这个现实都有些困难,又何况是双鱼了。晚上我梦见自己拿上我的那一把木剑,周围是无数的高大的珙桐,安静之余,有无数晃动的双手伸向我,我的剑变得异常锋利,无数的双手被我打落在地,又有无数的双手向我伸来。我变得十分恐惧,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有人要迫害自己一般。忽然我的剑掉在地上,当我低头要去拣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右手不见了。

我从梦中醒来,满头大汗,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还在。之后自己就再也睡不着,如果一个人的右手没有了,不就是说什么也没有了么?想到大脑缺氧,呼吸困难,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第二天我去见双鱼的时候,他已经醒来,脸上没有我想象中的恐惧与悲伤,更没有任何的恨,但是这种平静的更让我感到压抑,不知道背后有多少的眼泪悲伤与无奈。

我轻轻地说,“好些没,还疼吗?”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也很无奈,或许在等待着双鱼的爆发,如果事情发生在我身上,那又会是怎样呢,不接受眼前的现实,另一方面也只有痛恨对方的出手太狠,没有人性。这是我见过的发生在身边的最为暴力的事情了。双鱼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任何的反应,或许他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接受这个现实,毕竟双鱼的右手没有了。

空气中压抑的氛围,悲伤来袭的时候,我居然认定自己在娇作,麻木地不能完全将伤心表达出来,自认为如此便是对双鱼的可怜与同情。在这个时候我应该给他一些鼓励,可是又有什么样的激励才能使他振作起来呢。对于一个失去右手的人来说,也就失去了全部,至少对于双鱼来说是这样的,再也拿不起他的画笔。就在双鱼失去右手的那一瞬间,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同往昔作别。可怜的我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我更希望失去右手的人是我,来取代无助的双鱼。

“茶,你走吧,我们今后不会在是朋友了。”

“啊鱼,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一点也不明白?”

双鱼一字一字地说,“我们不是朋友了。”说完就把头转了过去,脸上又恢复了平静,一如刚才。

双鱼说的都是失去理智的话,对于生活的绝望才使得他不想承认这个现实。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双鱼依然面无表情,我小心地离开,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最重要的是比赛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有的事情都是布齐告诉我的。我离开双鱼之后,便同叶岚一起找到布齐,布齐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他已经能够接受这个事实。

比赛那天布齐与双鱼都很坦然,并且为彼此没有一开始就相遇而高兴。双鱼说,“放心,我们是不会相遇的。”布齐说如果我们两个人都成功就更好了。其实他也不知道如果他们相遇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其实所谓的比赛并没有那么难,谁赢谁输事前并不确定,因为大家的实力都差不多,除非遇到真正的高手,所以运气成分占有很大的比重。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不过是一场游戏,对某些人来说则是决定命运的关键。布齐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同。第一轮,布齐很顺利,他和一个黄头发的人相遇,没有等到那人有任何的反应,根本不会等他开口背出咒语 ,布齐就已经将他用绳子捆住,其实这条咒语是很难背出来的,所以布齐胜出。双鱼胜出的很奇怪也很幸运。他的对手是隔壁班的人。如果说胜算,双鱼是不会有的,站在对面双鱼已经忘记了所有的咒语,对方高声喊出咒语,双鱼就已经吓得坐在了地上,双鱼本想着就这样输掉比赛,但当双鱼抬头看的时候,对方已经把自己捆的结结实实,估计是比双鱼还要紧张,念错了咒语,双鱼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进入了下一轮。

如果是高手对决,彼此都要破解对方的意图使自己化险为夷,还要使出自己的绝招迷惑对方,使之看不出自己的虚实,并且找出对方的漏洞加以攻击。但对一般的比赛只是看你的速度,根本用不上防守,或者说念出咒语保护自己,因为保护咒语要比进攻难的多。

突如其来的胜利让双鱼更觉得这是一场游戏,自信地认为自己会一直会这么幸运下去。双鱼接下来遇到的是一个从来不曾听说过的人,那人长长的头发遮住了眼睛,冷静的面孔让人生畏,他的名字如同绰号一样,左手。比赛开始的时候,双鱼还热情的与对方打招呼,介绍自己,完全是一副自信放松的心态,见那人并不搭理他,也便收起了笑容。两人并不急于进攻,估计是双鱼继续等待对方的失误,然后不战而胜。而对方并不出手,看着双鱼的反应。双鱼念出的咒语在左手的身上一一失效,双鱼的咒语如同对左手说话一般,没有任何效果。

布齐讲的时候表情恐怖,仿佛在这人背后有着深藏不露的巨大力量,深不可测。也许那是那天最长的一场比赛,时间持续了有十分钟,可以说给足了时间让双鱼背出咒语,最后双鱼无计可施,只有放弃。双鱼无奈地对人笑了笑意思是说你赢了。左手转过身去,慢慢地转过去,布齐被左手缓慢的动作吸引,不明其意,事后才知道他的精神已经被控制,随之行动变得迟缓,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双鱼已经晕倒在地上。

“什么也没有看到。”布齐仍在回忆当时的情景,就像大脑缓慢的回放一样,始终没有看到左手出手。布齐过去把双鱼扶起来,双鱼已经昏迷,便把他扶到沙那里。沙给他把脉的时候才发现双鱼的右手不见了。沙与布齐惊奇的时候双鱼渐渐有了知觉,然后便是剧烈的疼痛,沙没有办法只好给双鱼喝下一碗药,使他安静下来,暂时忘记疼痛。双鱼的手是在沙那里才开始流血的,到底什么时候没有了右手,布齐也不知道。

布齐回去的时候,左手正在等他,因为布齐的下一个对手就是左手。对于布齐来说遇到了左手也便正式表明他的幻术师的梦想结束了。

“那个左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与叶岚都想知道。

“头发很长遮住眼睛,没有表情,以前没有见过,也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每个人见到他行动都会变得迟缓。不过对于双鱼来说很可怜,为什么这么多人里面就单单是他,这也太不公平了。”

这里面不但不公平,而且有些事情发生的很蹊跷,双鱼的右手会忽然不见了,左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所有的问题都没有答案,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再次折磨着我们三个人,

“那你明年还要不要再试一次?”我问布齐,“说不定下次就不会这样了。”

“不会了,”布齐对我苦笑,“我认命了。”

其实每一次参加比赛对于布齐来说都会是一场心灵的折磨,除了比赛那天,每个晚上都会梦见自己站在台上面对形形色色的对手,有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就站在对面,倍受煎熬,痛苦的抉择一次又一次打击自己那紧绷的神经。悲伤取代努力,绝望代替幻想,三百六十五天就像一场梦,怀揣着美丽的希望播下的种子到了收获的季节却没有看到果实,虚无缥缈的理想依然没有实现,茫然与无助变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当发现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种子是一粒美丽的石头才明白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人生最痛苦的是梦醒之后无路可走。布齐是,我也是,可是相对于双鱼来说,我和布齐都不是,双鱼破灭的还有梦想的权利,面对现实永远的失去。

在我们绝望的同时,一场盛大的庆祝正在热烈的进行,在我和双鱼待了许多日子的地方喜悦充斥在每一个角落。记得去年的时候,我和双鱼穿梭于学校中,看着一张张喜悦的脸。离开,毕业如同解脱一般,笼中的小鸟飞向广阔的蓝天时自认为所有的天空被自己占有,其实自己一无所有,甚至无处安身。我们想这明年的时候就要轮到我们了,双鱼说等到那个时候,我就把所有的咒语书全部扔掉,在坚持一年,就可以不用学那烦人的幻术课了。毕业如期而至,却已是物是人非,双鱼与我再也没有了任何心情去欢送告别。只是那些幼稚的想法和简单的快乐再也不会属于我们了,我自认为最为重要的日子就这样的到来,我们仨站在哨塔上看着茫茫的迷雾发现毕业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可言,双鱼的理想在此之前就已经破灭,我们如此落魄地发现自己变得一无所有。

布齐说,“有些事情发生了是不可以改变的。”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我,或者是说是安慰双鱼。

“有些东西,我现在还是不明白。如果双鱼不去参加就好了。”我惋惜到,布齐说的很对,事情发生之后无论如何的假设都不会改变现实,可是我还是寄希望于再回到过去,阻止这一悲剧的发生,假如…假如时光倒流的话,我绝对不会亲眼看着双鱼失去右手和梦想的权利。

“双鱼参加是为了你。”

“因为我?”我一直以为双鱼是因为叶岚,因为我,我就更加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与双鱼在一块待了二十多天,他每天都在做什么我很清楚,他曾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原以为你看到双鱼参加,相信你一定会同我们并肩作战呢。其实双鱼每天都在盼望着你的出现。”

“那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呢?”

“以你的性格,你会听我们劝么?别人越是坚持的,你就会越反对。”布齐说,“双鱼说你的理想就是希望成为如同梵一样的幻术师。”

幻术师?梵一样?啊鱼,我的一句玩笑居然让你失去了那么多,为什么有心总是被无意伤。

我想起来我曾经要去做幻术师,那是仁老的课后,仁老利用上课时间再一次给我们讲到梵的伟大。课下的时候,我对双鱼讨论到底有没有梵这么一个人,最后我们一致认为梵的存在,因为像仁老这样思想激进的人都存在,而仁老的信仰和崇拜也不可能完全是拟造出来的,虽然梵的事迹前后矛盾,但是梵这种思想“单纯”,做事不切实际的人还是会有的,只不过出现在童话或者故事里面会更合适。我说,”如果我要是成为像梵一样的幻术师就好了,一个伟大的人,再拿上我的那“宝剑”行走江湖。”双鱼说,“你可要考虑好了,到那时候还不如我们一块去做裁缝呢。”

“不会的,我觉得那样洒脱的很。”其实我只是幻想着自己有一柄天下无敌的宝剑,并不是说一定要成为幻术师,虽然我们都认为有这么一个人,但还是无法接受这个自相矛盾不能自圆其说的现实。

双鱼说,“如果你成为伟大的幻术师,那么我就成为伟大的画家。”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一夜无眠,许多事情发生的突然与奇怪,无论如何都无法解释,想到最后大脑一切空白,记忆中又回到那个发呆的下午,那里有我们简单的快乐,有我漫无边际的想法和双鱼不曾停止的画笔,一直到双鱼合上书意志坚定地说,“我们应该珍惜我们颓废的日子”.

在清晨起雾的时候,我的睡意袭来,朦胧中又回到那个空旷的地方。多少年来到这里,心灵深处的唯一的一片净土,总有一个人静静地站在这里,等待着我的到来。我想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这里最安静了,不去想烦恼,不去理会现实,不知道上天为何给我如此的恩赐,心灵栖息的地方,否则这里又对我有何意义非凡的原因?不必多想,茗坐在一块石头上,看到我来并没有任何的招呼,我们已经习惯了这种默契,我坐到旁边,想告诉他所有的事情,估计到也许他什么都已经知道了,欲言又止,于是同他一起沉默。

“茶,我要走了。”

我没有理会他,而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茗,你信不信宿命?”

“宿命就是命中注定,任何人的意志都无法改变。”茗同样的答非所问。

“宿命只是一种巧合,是我们一次不经意的错误而造成的全盘皆输。事实上世界并没有谁会去刻意地安排别人的命运。”

“茶,我们的力量太渺小了,有些事情我们是无法阻止的。”

“我不相信,如果有宿命存在我也要打破它,哪怕是头破血流。”

“我已经帮不了你什么了。”

“茗,你走吧,我不会拦你,可是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的宿命是什么?”我几乎快要喊了出来。

“如影随形。”茗一字一字地说出来。

其实茗走我还是会怀念的。我醒来的时候大概是中午的模样,便不假思索地去找双鱼,在路上我依然在想如影随形到底是什么意思,茗到最后也没有说清楚。

到了沙那里,沙正在配草药,见到我说,“如果双鱼的手能够找到,应该可以医治好的。”

“谢谢你,沙,我想见双鱼。”

沙并没有听我说话,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如果双鱼不走的话,我想我也有办法给他治好。”

“双鱼走了?”我如同被钉子钉住,动弹不得。

沙抬头看了看我问,“你不知道?”我摇摇头。

“叶岚也走了。”沙接着说,“你不知道?”我摇摇头。

“他们没有同告别?”我摇摇头。

头有些晕,不知道是惊讶、不解、伤心还是头摇得多了。

我梦游一般去找布齐,茗走了,叶岚走了,双鱼走了。茗走的时候和我告别我没有理睬,只是现在才知道告别就是以后再也不会再见。双鱼和叶岚走的时候有没有同我告别。脑海中出现无数他们同我告别的情景,只是我不记得到底是哪一种方式。

走到哨塔下,差点与布齐撞个满怀,才发现布齐也已经收拾了所有的东西准备离开。

“正要去找你,你留到这里的画笔给你送过去,也算是告别。”布齐说着拿出双鱼给我画笔递给我。

“为什么都要走呢?”

布齐摇摇头很无奈不回答,低头用脚去踩小石子,然后望了望天说,“结束了。”对我一笑也算是释然。

“也就是说你以后不会再去做幻术师了?”

“如果可能的话,那就是来世了。”布齐很想的开,世界上除了幻术师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工作、职业。“最后一步啊。”

我不明白最后一步是什么意思。

“最后一步啊,我应该去试一下,即使被他打败,哪怕被他杀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布齐的执着让我很不理解。

“难道这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其实世界上有许多的东西要比生命重要。比如说,信仰。”

我记得仁老的课上老头子激动地说,其实世界上有许多的东西要比生命重要。比如说,信仰。当时我与双鱼在下面还强忍着不要笑出声来,觉得这种迂腐的观点还会有人坚持,热爱生命才会是信仰的载体。而如今听到布齐也这么说就感觉到可悲

布齐看了看哨塔,他曾经待了两年的地方,见证了他的努力与执着,同样经历了他的失败与绝望。“你知道这么多的哨塔有什么用么?”

我抬头看着这座哨塔,灰色的砖墙在雾里面均匀地呼吸,如同一个生命在等待着我的回答。其实我以前也想过这个问题,从来没有什么战争修那么多如同装饰一样的无用的东西到底是为什么。

“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问题总是要比答案多。”

“不答案与问题一样多,所有的问题都会有原因,所有的存在都会有理由。这便是信仰之塔。一个人最大的敌人其实就是他自己。只有打败自己才会看到希望。”

确实有道理,“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不知道,放心吧,我会好好的。”布齐对我说。经历了历练之后他的表情变得沉重。不过也好,如果这样的打击都能承受,他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呢。“那你呢?”

“不知道。”

“你要坚强一点,看来你的心理素质不如我。”

“也许吧。”

叶岚走了,双鱼走了,茗走了,布齐也走了。我所有认识的人都悄悄地消失了,那个叫左手的人怎么也找不到,一时间还无法适应,更觉得他们四个像是商量好的,只是给我一个玩笑,说不定他们都藏在我的周围悄悄地看着我的反应。世界一下子变得安静,这种安静却那么的不和谐,随时都会有一股压抑的狂躁将我击倒。

晚上又梦到那个空旷的地方,但是只剩下我一个人。四周变得阴暗,无数的手向我伸来,我拿着剑左右乱砍一通。突然我的剑掉在地上,四周又变得安静下来,我长舒一口气,低头捡起剑的时候却发现我的手…

我在床上坐起来,感觉双鱼就在门外等我。我悄悄打开门,没有人。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对我说他就躲在拐角。我轻轻走过墙角,期待一张熟悉而认真的脸,但是什么也没有,四周静悄悄的。直觉告诉我双鱼刚刚翻墙而过,他总是这么的弄恶作剧。我走到房后,依然没有人,什么也没有。可是我明明听到一阵脚步,也许双鱼就躲在那棵树后,我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树后的影子,我走过去,期待那张久违的脸对我执着的肯定。还是没有,我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双鱼你出来吧,这种游戏其实没有任何意思。”四周安静,但我还是听到双鱼布齐叶岚茗低低地笑声。我很生气,为什么就把我一个人留下?我回到屋里,看到凌乱的屋子,再次坐回到床上,不得不相信他们真的走了。

睡到中午才醒来,想着再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思,于是便决定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拿上几件简单的衣服,还有双鱼的画笔。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叶岚的画,才想到都给还了回去,再找一找就发现了的那把木剑,拿起来看了看又丢下,以后再也用不到这东西了,其他的东西可拿可不拿。离开之后又想起来茗曾经拿着那一把木剑很小心地往上面涂着颜色,一边涂一边说,“茶,你会用得上的。”于是转身回去,把剑拿上,作一个纪念吧,就当做茗送给我的礼物。一切都收拾得当,也就只有这些东西了,现在一想是否应该和谁告别,我应该和谁告别呢,然后再去一个谁也好不到的地方。我想离开时应该有一些伤感的氛围才可以否则又怎么称得上是离开。去和沙告别算了,也只有他了。去沙那里发现他不在,等了很久也没有看到他会来。

我想这个玩笑确实有些过分,双鱼叶岚布齐茗不见了就已经够了,现在沙也加入到他们中去了。我想如果他们再不出来,我就真的要崩溃了。

从沙家里出来的时候才听说有人自杀了,沙被人叫了过去,所以不在。

我摇摇头,这个世界上又有一个生命得到了解脱,所有的事情再也不用去理会了,勇敢面对死亡的勇气让我佩服。但是作为他的家人和朋友却是另一种痛苦,只能用不理智去评价这种勇敢。而作为一个局外人的我,只能表示惋惜,也许一时的冲动将会错过以后的美好,别人的做法在背后不便评说。

不过我更觉得这是一个谎言,所有的人都参与到这个游戏中,只有我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居然编出这么一个理由来骗我,可见他们的处心积虑,煞费苦心。这便注定这将是一个孤单的离开,没有背影的告别。

我就一直走下去,我也只希望自己会一直走下去,没有目的地乱走一通,不知道自己去哪里,去做什么,单纯地只是为了离开而离开。渐渐房子越来越少,穿过几座信仰之塔,多么的熟悉,可是布齐已经不在了。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城外,其实这个城市很小。一片巨大的红花木莲与紫杉,安静地笼罩在雾色里。走到最后无路可走,我总是会幻想着山林里面有一幢房子,不用敲门进去之后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转过身来对我说,等你多时了。

幻想毕竟是幻想,终不会是现实,就在不久前,自己曾经的豪言,天真的想法,伟大的理想,精致的生活,甚至自信的表情都历历在目,只不过当理想与现实相遇时,自己无法挽回的信念离我渐渐远去,自己被生活狠狠地扇了两个耳光却毫无还手之力。以前总是对双鱼讲,面对一切决不可以低下我们高贵的头,因为我们都是有信仰的人,为了理想我们决不可妥协半步。可如今才发现我们的头应该向谁低下?所有的想法居然那么的天真可笑不切实际,总以为经历一番苦难和挫折之后我们便会看到希望,自己回顾四周却怎么也找不到苦难和挫折的影子,总以为行动与付出之后我们便会收获果实,自己满身心的力气却无计可施,努力向前却迈不开半步。无法言语的浮躁,莫名其妙地失落充斥在周围,感觉这个世界存在那么多不合理的地方,找一个十分不讲道理的人与他大吵一架。

我坐在树下,想着看来自己只有回家了,我幻想着回到家中,看见的不是那片熟悉的茶园,而是一个几乎没有人烟的地方,有一种败落的气息让人毛骨悚然,一家商店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看不到一个顾客居然生意兴隆,老板娘说话精炼却难掩其特有的冷漠,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心狠手辣,笑里藏刀,再看便会看到另外一个伙计在没有顾客的商店里忙来忙去。我、父亲、母亲站在一旁,看着这里的忙碌却永远地插不上手。我们一直站着,一直站着,等到他们坐下吃饭,我们三就像仆人一样站在一旁,如同等待施舍,而他们却在故意的刁难,无理地挑衅,父母的忍耐超出我的极限,而他们用眼神告诉我,没关系的,为了你我们无所谓。看着他们受着如此打的耻辱我却那么的无能为力,我的心如同刀割一般,血滴如同清脆的雨滴悦耳。自责将自己逼上绝路崩溃的边缘。而那两个人就等着我的反抗,看着我的爆发,欣赏着我的歇斯底里,无以复加。我破口大骂,用尽今生所有难听的词语,一吐我心中的压抑。而他们表情冷漠,欣赏着我的表演,从他们满意地笑容里看得出我如同在骂与他们不相关的人。后来空旷落败的地方依然空旷落败,只是没有了那个商店,只剩下我们三,一无所有地站在北风下,看着他们用尽一生的忍耐,受尽超人的屈辱,乞求那仅有的施舍到头来却两手空空,从他们的表情中看不到任何的感情,是无奈,是惋惜,甚至麻木,绝望,不得而知。现在只有后悔自己的不理智,没有了任何心情去抱怨这个社会的不公平。那天我甚至流干了我所有的泪水,却发现这只是一个梦境,自己坐在树下没有了任何力气让自己站起来,所有的悲伤与绝望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家是不可能回去的地方,我依然记得父亲给我带上脖子里的那一把金锁,递给我那一把木剑,拍拍我的肩说,走了以后就不要再回来。

又想起来那个自杀的人,再也不会有痛苦了,再也不会有悲伤了,再也会不会有绝望了,再也不迷茫了。羡慕这种洒脱,甚至觉得这样就会永远的幸福了。自己按原路返回,再次看到那耸立的哨塔,信仰之塔,我想不知道布齐离开他的信仰是否同我一样的绝望,还是真正地忘记过去,找到自己真正的幸福?自己并没有回去,因为我已经无处可去。在天黑之前,我来到沙那里。心想着对于一个渴望解脱的人来说再次把他拉回到痛苦之中,这种救治是否有背初衷。

沙见到我说,“有人死了。”

“我听说了。”

“你们大概认识。”

“是么?”我的心力憔悴,不能再多说一句话,认识只能说明我们以前见过面,而且以后再也不会了。

“布齐,你认识吧。”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大脑一片空白,没有了痛苦没有了悲伤。

 

感觉所有的事情都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流干了身上所有的眼泪,可是眼睛总是莫名其妙地潮湿,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梦境,催促自己赶快地醒来。这时才永远地相信布齐并没有同双鱼一起参加这个恶作剧。自己也不是所有人的中心,人人都在匆忙行走,与自己擦肩而过,从此不再有任何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或忙于生存,或忙于死亡。

当我恢复平静之后,渐渐相信了这个事实。再回想起布齐,只能在脑海中浮现他的几句话,“其实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东西比生命还重要。比如,信仰。”

“放心吧,我会好好的,你要坚强一点,看来你的心理素质还不如我”.而他的脸,他的表情模糊不清,像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人与自己毫不相关。

想着如何感谢沙的照顾,只有帮助他打理一些事情。拿着他开出的方子找到需要的药,或者同他一起上山采一些常见的药。跟着沙一天到晚感觉他很忙,忙自己的事,也便是忙别人的事。这个世界需要医生,于是就会有人成为医生。就如同一个零件毫无感情地运转,从一个年轻小孩跟着自己的师傅,行走江湖。一转眼,师傅便不见了,而自己就成了师傅,只不过从年纪轻轻变成了白发老者,一切皆平淡。

沙有意收我为徒。我摇头,因为我感觉这种工作永远看不到尽头,不知道自己能够坚持多久。

沙说,“你以后肯定会后悔的,因为我这个人是从来不轻易收别人为徒弟的。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了。”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但是我还是知道我做不了什么,我感觉自己做不好,沙对我倾注那么多心血以后到头来他会失望的。而且这个世界上我还有那么多的问题我没有弄清楚。我拒绝了沙的好意,但又觉得沙是一片好心,自己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我现在落魄到这种地步居然还和别人讲条件,想来想去只能是性格的原因,越是别人坚持的我就越坚持不做,虽然我知道那样是为我好。虽然不是师徒,但我还是跟着沙巡诊问药,沙把每一种药的用处悉数相教,许多名不见经传的在我看来杂草一般的植物到了沙的手里就有了眼花缭乱的作用,能配出千奇百怪的方子。

夜兰草在晚上会发出蓝蓝的光,晚上能找到许多,但是白天采就会有毒,花衣是很难找到的,只有清晨起来的很早才可以见到,采黄地衣的时候要特别的小心,是千万不可以说话的,甚至连咳嗽都不可以,因为它们听到声音以后就会钻到地里去。里面的东西博大精深,听得我五体投地,佩服的不行。

时间在一天一天的过去。一天我爬起来想着今天我要去哪里,因为沙告诉我今天哪里都不用去。我打开门,感觉有些凉,抬头看了看天,下雨了。其实雾城是很少下雨的,雨会随着空气飘下来,打湿地面,“沙!下雨了。”我对沙说。很扫兴,看来今天是哪里也去不成了。

沙走了出来,伸出双手,看着手中的雨点越来越多才真的确定下雨了,然后对我说,“走,我们上山上采药去。”

“下雨呢,下雨怎么去?”

“这你就不知道了,下雨才是采药的好时候。”

我只好与沙一起上山,沙对我说,“其实在下雨的时候才更容易到最珍贵的七步草。”

我没有见过什么是七步草,但我还是如同沙一样,伏在地上仔细搜索,其实就是做一个样子,以免沙说我不认真。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我做事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我的认真会在我不经意间显露。如果沙看到我在一丝不苟地做事,他便知道我开始走神或者是在应付。

沙在我背后,在我找过的地方对我说,“看,这就是七步草。”我转过身,看到一片突起的叶子,枯黄色同其他的叶子没有任何的区别,让人看不去任何的珍贵。

“那我们把它采走吧,估计能卖个大钱。”

“它还没有长大,一切事物都要长够一定的时数,否则就会物极必反,取不到最佳的效果不说,有可能会起到相反的作用,好了,我们现在知道这里有它就可以了,我们回去吧。”

“那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看一看这东西。”我心里很是不情愿,如果被人摘走了怎么办。所以我走的很快,把沙远远地落在后面。

“我说,你看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你就不能过来扶我一下。”

我停下来,转过头等着他慢慢地走过来,听在我面前气嘘嘘地喘气,但是我还是不能原谅他。“等你老了,我在扶你。”说完我继续大步向前走,感觉沙这个老头在捉弄我,虽然见到了传说中的七步草,但是我还是不明白我们冒雨来就是为了看一看。

其实沙还有比采草药更让人称奇的事情,那就是看病了。病人得了同样的病,沙也不会给开同样的方子。还有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药引子,让我捉摸不透,还有许多讲究,吃药要用浅颜色的碗。有一个人说他头疼,痛到晚上睡不着。沙便让他抓来一只老鼠放到香油罐子里面,再把罐子埋到后院,那人的头疼居然奇迹般的好了。我问沙,这是什么原因。沙总是笑而不答。我说这是心理治疗,转移了别人的注意力,本来头是很痛,但是脑子里面一直在想着那只埋在地下的老鼠,想着想着便忘记了疼痛。

沙说,随便你怎么想,怎么猜都可以。跟着我到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知道也无益。其实有些东西还是无法去用心理治疗去解释的,某人肚子疼了很多天,沙便找来这人远方的亲戚让他把自家的镜子放在床下,那人的肚子就不疼了,许多莫名其妙的手法都被我称为巫术。

“要想真正学到我这门技术,你就要从最基本最简单的开始做起。”沙很自信,对我就如同弟子一样。

“我现在就是看你一个人忙来忙去很辛苦,只是想帮你罢了,谁说要学。”随说不学,但他的话我都用心的记下。

“茶,你明天去给我抓一些自由虫来。”沙对我说,让我一个人去,可是我并不知道什么是自由虫。找了一晚上的书,里面也没有任何介绍有什么东西叫做自由虫,不知道到底是动物还是植物。

第二天我告诉沙,“我不知道什么是自由虫。”

“你去就是了。”

我便拿上背篓,铲子上了山,走到半路会来拿上网兜,我想说不定天上飞过一只不知名的什么鸟,就是所谓的自由虫。在山里坐了一个上午,想着如果容易找到的话也便不会被称为自由虫了,除非人迹罕至,悬崖峭壁,深山老林,险恶重重,九死一生才能得到。沙让我来无非想告诉我世界上不可能不劳而获,或者虚心学习,学无止尽罢了,非要拐弯没脚地告诉我。想自己居然还拿了网兜,见都没有见过的东西还想抓很多,看来我幻想的毛病还是改不掉。于是我便回去了。

沙见到我篮子空空问,“我让你抓的药引子呢?”

“没有的,谁活的都不容易,蚯蚓怕见光,虫子怕鸟,青蛙怕蛇,物物相克都有天地,老鹰很孤独,其实它们都活的很累,比人都累,根本就没有什么自由虫。”其实我想说本来抓回来很多,篮子都装不下。又想自由虫是不是用篮子装的,是水里游的,天上飞的,树上结的,地上长的我都不知道,谎话很容易被揭穿的。

“明白就好,活着很累,但还是要活着。如果一种虫子觉得自己活的很自在,那么它就是自由虫,无论你认为它有多么累。有一种虫子你觉得它很自由,它就是自由虫,没有什么可忧虑和担心的。有时候你认为的痛苦,说不定在对方看来还是一种欣慰与幸福呢,忘记很累很累的生活,那便自由自在了。”

心态确实很重要,医病要先医心,只要人能够想明白,那么也就证明病好了一半了。沙的医术很高明,但是沙也有遇到过自己没有医好的情况,行医问药四十多年,所有的疑惑却都是在最近发生的。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不光是我不明白就连沙也想不通。双鱼的手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而且什么时候不见的都无从知道,或者可以说在别人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他的右手绝不会突然流血,流血和疼痛只是一种假象,双鱼的手坚持不医,很是让人费解。另外一件就是布齐的死。

布齐是怎么死的,我还是第一次听沙说起。“布齐用的是最简单,最轻松,但也是最痛的方法,布齐将自己的血液变成了石头,人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变成一块石头,开始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疼痛可言,但后来人的心脏就会因为膨胀而疼痛到人无法忍受,一种人活着不愿去回忆的痛苦。但是那个时候人就不会有任何的挣扎,心脏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自杀的人会在最后听到自己心脏破碎的声音。甚至安静的时候,其他人也可以听的到。”

心碎,就像是石子掉在地上在空旷的山谷引起的回声。

“心碎,那应该有多痛苦。”沙无不惋惜到,“可是我不明白,布齐身旁并没有他那颗碎掉的心。”

如果能够找到的话,我想沙一定会让布齐打消他的念头,对于决绝的布齐来说,是不是在他幻术师梦想破没的时候,他的心早就碎了。

“布齐是不是与幻术师有什么关系?”

“布齐一直想成为一名幻术师,可是他连最初的资格都没有通过。”

“我说他怎么选择那个地方。”

“哪里?”

“传说是幻术师的圣地,木坛。”

“这些事情我从来都不知道,一点都没有听说过。”总感觉雾城很小,走不过几条街就到了尽头。从未听说还有木坛这个地方,而且被人称为幻术师的圣地。也许我的所见范围便是雾气所能显现的这一点点范围,更多与自己无关的东西,我都很少关注。

总认为自己将以前所有的悲伤忘记,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这平静如水的生活,却不知道悲伤在心中恣意地生长,直到我看见木坛的那一刻起,才发现我的心被伤心绝望占据,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

站在木坛,我的心被一股压力压得没有了喘息的可能,并不是布齐的死,而是我看到了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境中的地方,总以为这是一个没有烦恼不必理会现实,心灵深处的最后一片净土,现实中不会存在的地方,或者说我的梦境与这里没有任何的关系。可是这里却是布齐死去的地方,幻术师的圣地,我曾经绝望地奔走,却无论如何也逃脱不掉,在这里我看到一双透明的眼睛对我说,“茶,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幻术师。”

所有的回忆天旋地转,我甚至听到布齐心碎的声音锵地有声,他绝望的眼睛没有了一丝的光芒,转身而去消失不见。只留下高大的树影一遍又一边地重复上演的悲剧,只不过再也没有了悲伤可言。

木坛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境中,布齐的死与我有着怎样的关系,一个又一个问题压的我喘不过气来,使自己再次回到那个绝望的境地,悲伤如影随形,我那么坚持地认为简单和快乐永远地离我而去。

沙对我说,“有些事情是不会改变了,即使时光倒流,你也无力改变这一切。”

“如果时光倒流,我绝不会看着双鱼失去右手,看着布齐孤单的背影远去。只不过,你说时光能不能倒流?”

“忘记过去,从新开始。”

现在要解开谜团就要找到双鱼,或者找到左手。双鱼消失不见,而没有人知道左手的下落,像一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在生活中不存在的人一样。我把所有的怨恨都推加在左手身上,如果没有左手就不会有双鱼的受伤,也不会离开,布齐也不会错过比赛,也不会绝望。左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如同宿命一般截断了两个人的生命运行轨迹,又悄无声息地离开。这样做对他到底有什么样的好处?如论如何都可以说明左手是一个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恶人,一个内心残暴的杀手。

从此我在梦中总会出现一个模糊不清的人,站在对面。自己决绝地念出最狠毒的咒语,砍掉他的双手,让他尝尝失去希望的滋味。为双鱼报仇,虽然不能让双鱼重新拿起画笔,但也是他应该得到他应有的下场。而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始终站在对面,还没有看清楚他的表情就已经被我砍去双手

这个画面在我的脑海中不停地更改,后来变成我与他对峙,我愤怒地质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看到别人内心痛苦,难道你会变得快乐?对面始终模糊不清,始终不答。

我一直在为左手寻找合适的理由,去证明左手也有难言之隐,所以即使我使用了最恶毒地攻击他还是这样的闭口不答,默默承受。对面始终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仇恨是想象。

沙很后悔给我讲布齐的事,以为我的消沉是因为我无法面对这一个事实。但是我并没有告诉沙木坛是随我多年梦境的现实,我到底同这里有什么样的关系?

我每天都要吃一种药才可以减轻我的痛苦,可是我知道这种药还有另外一种作用,那就是忘记过去。看来我只有离开这里,换一个环境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我把想法告诉沙,沙也没有留下我的意思,因为他也不想看到我这样的消沉,如同一个痛苦的灵魂永受着折磨。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有双鱼留下的几只画笔,茗留下的那一把木剑,原来有意留下的叶岚的画都送了回去,布齐没有留下任何纪念的东西,或许布齐应经留下来了,而我没有留意,但他给我留下了什么呢?要么布齐留下一颗破碎的心,告诉这个世界,曾经的幸福触手可得,却永远地可望不可及。

这次离开没有了任何的心情去纪念,也没有任何心情去找人告别,自己就如同一个失败者,孤零零地走掉了,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要回来。径直向西,穿过一片红花木莲再爬过一座山,当我站在山上回头望去,雾已经将城市掩盖,就像从来没有这个城市一样。如果没有这个地方,也就没有离开这种说法,不曾离开也不曾来过,那么所有的故事也都不曾发生,世界也便没有悲伤,没有绝望,也便没有双鱼,没有布齐,也没有我。可是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这个城市是真实存在的,虽然看不到任何的踪迹,但是我知道浓雾之下有一座城市,有许多的故事,有我永远抹不去的回忆,原来离开只是一个人的事,没有必要刻意地去找人告别。

离开这个城市,没有了半点的留恋。傍晚是时候在河边遇到一支西行的商队,叮当的驼铃响彻整个山林。我正愁晚上无处着落,便与他们同行,商队驼的是布匹,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对我还有防备之心,但一想荒山野岭,再说就我孤单一人对他们也构不成任何威胁,也答应了下来。晚上坐在火堆旁,想着雾城就这么的离开了。

跟着商队在山里面绕了两天,走过一片红树林,便到了雾的尽头,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原来是这么的清晰,让人心旷神怡。现在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渴望驱散迷雾了,原来世界是这个样子。

驼队走到一个坐落在山腰的村子,用随行的布匹换了铁器,他们便对我说,“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不能同行了。”驼队装了几柄剑,可以说异常珍贵,对于我这一个陌生人总有些不放心。

我谢了他们的一路照顾,大家好聚好散,这样驼队又折了回去。我停在路边不知道是继续前行还是同驼队一样返回,走了这么久才发现自己出来的时候没有一点计划,现在更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正当我迷茫不知道去向的时候,铁器铺子里的老板上来打招呼,“不知道这位侠士将去向何处?”

“我正在考虑,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人称我为侠士,让我有些意外,想着自己身上哪里有气质让人一眼看出我是行走江湖。我顺着他的眼光所向,才发现他所指是我背后的那一把剑。那人也看到我注意到我身后的剑,便开口直言,“大家都是江湖之人,不知道小兄弟背后那一柄剑让在下一饱眼福?”

其实他不知道我拿的是一把木剑,我抽出来递给他说,“这其实只是一把木头剑,我自己拿着玩的,只不过对于我来说,它意义非凡。”

那人并不在意是否是木头做成的,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出这把剑在某一个方面让他喜爱,我从他的表情中甚至会联想到这是一柄失传很久的名剑,但是用木头做成让人有些匪夷所思,而且它居然在我的手中,我还不知道它的价值。

“好剑。”那人称赞到。

我就更加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人见到我不解,解释说,“小兄弟有所不知,前面的铁铺就是我的,我一直在寻找一柄造型美观的样品,进行仿制生产。今天看到此剑我便想以此为模,加以锻造就可以了。”

“既然如此,只不过它对于我来说意义非凡,否则我就送给你了。”我原以为它好在哪里,只不过是样式好看而已。

“其实我并非想要,我只想画出草图,就将此剑送还。我看小兄弟今日也无处可去,就不妨先暂住在我这里。”

“那再好不过了。”其实自己实在没有地方可以去,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这里只是一个荒凉的村子,不知道人们为什么会选择这里居住,交通不便,物质缺乏,没有任何吸引人留恋的地方,稀疏的几十间房子排列在山腰上,与其说是山不如说是低矮的斜坡,房子上的烟囱会在黄昏的时候冒出阵阵白烟,孩子的吵闹与鸡鸣狗叫成为这个时候的主要声音。偶尔会有商队路过,街上才会出现许多人拿出自己的东西与操着外地口音的商人换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当然宁静是大多数的,风吹过树林的声音会在头顶响起,沿村的一条河水不知疲倦地流淌。

晚上的时候才知道这里的一些事情,这个地方原来所有的人的姓彼,这个村子叫做彼岸,很奇怪的一个名字。而人们居住在这里的原因就是因为这里能够找到铁矿。所以就有了一个铁匠铺子和这么几个稀疏的人家。人手总是不够,人在这里都是待不长时间就离开了。彼老板对我说这么些话我也能够听出大概,可能是他见我无处可去不如留下来,多少算是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同时又可以帮助他打铁铸剑。于是我欣然请求彼老板将我留下,他欣然同意。想着自己总会碰见好人,由于这几天一直跟着商队疲惫不堪,晚上很快就睡着了,想着自己随身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大可不必担心。

第二天那人就给我安排了住处,沿河上去村子最上面的一间房子,并且告诉我中午与下午在铺子里面吃饭就可以了。随后我就被带到铁铺中,老板对其他人说,“这位是新来的,你们大家都要相互照顾。”

我向大家微笑打招呼,所有的人似乎并不买账,只是用冷漠的眼光看着我,然后就各自忙自己的,没有再理会我的意思。这些人的冷漠让我的心凉了一截,原以为自己会很快就融入到这个圈子里面。老板指着一个人对我说,“你以后就跟着车驰,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石头,你要好好待他。”

叫车驰的人好像很不情愿,不过没有办法,只是告诉我,你今天看着我做什么就可以了,自己先不要动手。老板安排好就走了只剩下我和这些陌生人。

我想如果所有人都如同老板这么热心该有多好,这也正说明为什么别人是老板,而这些人是伙计了。自己站在一旁看着这些叮当作响的工作,极其不协调,在这里生活下去也这么的不容易,万事开头难。

中午的时候老板过来对大家说,“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去吃饭吧。”

我看到大家并没有收手的意思,就像没有听见一样,继续干活。过了一会,老板又说,“不用做了,该吃饭的时候就去吃饭,又不是让大家一天把所有的活都做完。”所有的人都没有理会,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老板看到没有效果就独自回去了,老板的家在村子的最下面,他是不会与我们一块吃饭的。所有的人继续工作,只有我一个人站在一边,感觉十分的不好,但是他们这种精神让我无话可说。

过了一阵子,大概老板已经回到家,有一个人对我说,“你去看一看彼大头走了没有?”我出去看不见老板的影子,回来告诉他们,真的走了。

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将手中的工具统统丢在地上,所有的工作戛然而止,说道,其实早就该吃饭了,就这样人一下子都走完了。这种现象让我无话可说,原有的敬佩全然皆无。

其实大家并不像我想象中的冷漠,在老板面前与在老板之后的表现截然相反,他们告诉我老板会把工钱压的很低,而且无论你付出再多也绝不会多给你一分钱,他的苛刻会在以后的不久显现出来,如果你不做好思想准备,受不了他的脾气,自己突然决定离开,那么你从他那里不会得到一分钱。我说没关系的,其实我并不在乎钱的多少,关键在于我只是想找一个安身之处,我与老板各取所需,只是交易,皆大欢喜。不过我还是有一些失落,看来人的好坏与利益关系紧密相连。

这些人可以说是就是一群活宝,和他们在一块绝不会再有任何的苦恼,他们的快乐很简单,只要吃的差不多就可以了,如果要求再高一点的话,那便希望只吃饭不干活。我每天的工作就是把锻造好的还有一些微红的铁块放进水里,这是就会听见滋滋地响声和大片的白烟,我很喜欢这种现象,只不过这种工作并不长有。我做了没有几天所有的铁块都烧得差不多了,大家就会顺着河到上游走去,去找含有铁的石头,而我的任务就是将石头烧的差不多热,然后放进水里,如果水的颜色变成红色或者蓝色,那么就说明这块石头可用,如果仍进去没有任何的变化,那只能说明石头就是石头。看来石头也能分出三六九等。

车驰是一个文静的人,长长的头发遮住眼睛,有很漂亮很漂亮的侧脸。不过其他人不怎么叫他车驰,而是在背后叫他石头,也许他一直在与石头打交道的缘故吧,不过对于一个文静的人来说有一个石头的绰号实在有些让人不明白。与我们在一块的还有一个人,他也姓彼,大家都称他阿彼,因为这里只有我们三年纪比较接近,其他人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所以我们仨走的比较近。

这里的人看似粗鲁,其实都很善良,并不会因为我是一个外地人而欺负我,其实他们中许多人都是外地人,只是比我来的早而已。也许是他们的记忆力不好,也许彼此都找不到话题,他们总会一遍一遍地问起我从哪里来,我就说我从雾城来。他们就像忽然记起一般说,听说过,听说过。我都怀疑所谓的听说是听我说起过。

当他们看到我费力地夹起烧红的铁块时,就会过来帮我,很轻松就把铁块放进水里,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白烟和滋滋的响声,这个时候他们就会重复地问,“你是从哪个地方来的?”

“我啊,说远也不算远那里一年到头都是大雾弥漫。”

“哦,听说过,听说过,那里有没有好玩的什么东西?”

“没有吧,其实那里与这里差不多,只不过雾有些多,看不见远处的东西。”

“那里可比这里要好多了,听说你们那里的人都会幻术?”

“其实那都是华而不实的东西。”

“谁说的,听说你们那里的幻术师是最强的幻术师,能念出最厉害的咒语?”

“这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每天都在测星象,还做其他的一些事情。”

“你会不会幻术?”

“我不会。”其实幻术只是一种假象,暂时地蒙住你的眼睛,产生一种错觉,传说中的呼风唤雨,驱散迷雾,只有故事中才会出现。他们总是说如果我会幻术就好了,给他们变出一顿丰盛的晚餐。其实这很容易,但是欢乐过后便是失望,到头来只是自欺欺人,希望越多,失望越大,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总是希望我能给他们变出一些惊喜,哪怕事后有两倍的痛苦在等待着他们,这种心理不成熟的让人哭笑不得,我不会告诉他们我会什么幻术,更不会告诉他们我曾经是学幻术最好的学生,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而现在我只是一个廉价的铁匠。

阿彼对我会幻术深信不已,而且他对幻术师更是向往,“听说幻术师都会预测未来,知道人的命运如何,你会不会?”

“我不会,如果我能预测未来,早就荣华富贵了,又何必来这里受这个罪。”其实这句话是真的,看来茗说的幻术师可以预测未来还真的有传闻。

“你这叫谦虚,你来这里是体验生活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从我看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可以看得出来,你绝不是一般的人。你给我看一下我的命运如何。”他一脸的真诚与期待,虽然彼在恭维我,但是我还是很高兴,可是我真的看不出任何的迹象,我摇摇头,“这个真的不行,你这是为难我。”

“你随便说就可以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说的难听我也不会怪你。”

我无奈苦笑,这到底是谁在骗谁,感觉彼这个样子很痛苦,“我真不会夸人。”

“要不这样吧,你预测一下我的愿望吧,看能不能实现。”

“如果不是上天摘星星,所有的事都尽在人为嘛,说来听听。”

“我吧,从小就有一个愿望,就是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打了这么多年剑了,全都是给别人打了。要是我也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我就天天把它带在身上,走在街上多威风。”

我以为是什么难的呢,只是想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这又不是什么无理的要求,这个愿望也太简单了吧。看来这个人虽然很简单,不过会很幸福。

“应该可以吧。”

“好,我等这句话等了很长时间了,我和别人说我一定会有自己的剑,别人都不信,以后谁再不相信,我就会告诉他们,这是预测过的,将来一定会发生的,现在没有,不是不来,时候未到。”

难道一把剑对于铸剑的人来说都难以得到么?

后来我才知道我的想法实在有些天真。以前这里有许多家打铁铺子,但是由于山上的带铁是石头越来越少,找到铁矿很难,许多人都陆陆续续地走了,到现在仅此一家,老板的苛刻也是迫不得已。我算了一下,如果我不吃不喝,估计要两年是时间才会把钱凑齐,如果省吃俭用,那么这辈子就为一把剑活着了,但像彼一样做事没有计划并只是希望得到别人认同的人,可以说根本不用想,尽早死掉这颗心,除非出现什么意外。只有我天真地认为老板会突发善心送给彼一把,哪怕是最差的剑,不过我只是说估计,只是说应该,没有说必须一定。彼太需要认同了,在人困惑是时候,哪怕是别人的一句玩笑也会是心灵的安慰。理解在这个时代显得弥足珍贵。

彼毅然不闻其他人的嘲笑和不屑,砍回来许多的木头,又从河的上游搬回来许多的石头,开始了他的铸剑计划。

天未微亮,他便烧起柴火,希望将石头溶化,希望看到红红的铁水从火里面流出来。石头在中午的时候就会烧成黑色,到下午的时候大石块就会变成小石块,到了晚上小石块就会变得如同沙粒一般大小,下半夜起风的时候,风就会把火星与粉末吹向天空,与天上的星星连在一起。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五天,所有的石头都化成了粉末吹向空中,木柴已经烧完,彼从火堆里面找出一块小块的黑色石头,奇迹最终没有发生,我的预言和他的愿望都没有实现,彼的梦想告一段落,他拿上那块黑色石头放在自己房子外的石桌上,纪念他远去的愿望。

彼再次见到我的时候总会说,“不是不来,时候未到。”

“彼,其实我不是有意那么说的。”我看见彼就会自责,自己的一句话居然让彼如此的坚信。

“茶,我一直看好你的,你要有信心。”

彼是太希望了,所以他才会是这个样子,可彼越是如此,我便越是自责,于是我打算帮助彼实现他的愿望。我把这种想法告诉了车驰,“彼太可怜了,我想帮他。”

“我也想帮他,怎么帮?我们一块上山搬石头,回来烧木头,一个人心太急切可以理解,如果三个人一起失去理智,只会越来越乱。”

“那总会有其他办法吧。”

“我们又不偷不抢,即使偷来抢来送给彼,他也不会要的。人有的时候很可怜,心愿那么低就是实现不了。”

“我们还要想办法,虽然到最后没有成功,那也说明我们努力了。”

“过程就是结果。”车驰很直接。

彼现在一直在考虑到底是在哪里出了问题,而我一直在思考怎么去帮助彼,两个受折磨的人,愿望那么简单可就是实现不了。我无奈地感觉到其实看上去很简单的问题有时候居然比登天还要难。

我们铺子里面的剑最便宜的也要一千钱,我脖子上的金锁和别人换了四百钱,虽然别人出价很低,但我需要钱,只有在用的上的时候我才明白钱原来那么重要,我又与路过的商人换掉几件现在穿不上的衣服,自己穿不着,可是别人却可以穿,任何东西都会有价值,我们见到的认为毫无意义的东西是因为放错了地方或者说我们并没有意识到它的作用。加上我自己原有的几十钱,加起来有大概五百钱,也就是说再有五百钱就可以帮助彼了。可是这五百钱要到哪里去找呢?于是我便拿上那把对于我来说意义非凡的木剑希望老板能够买下。

“既然这把剑对于你来说意义非凡,我建议你不要卖,我也同样是不会买的。”

“可是它设计的很好,样式又好看,而且你刚开始的时候不是很喜欢么?”

“我可以说一生都在与剑打交道,自己的剑还往外卖呢,你想我会买你的剑吗,除非是梵的那柄忧郁的剑,我会出高价钱买下来,你的剑不会是梵留下来的吧。”

“我的剑万一就是梵留下来的呢?”我心想难道世界上真的有梵这个人,还有这么一柄剑。老板哈哈大笑,我也不好意思,觉得自己非常可笑,这把剑对于我来说确实意义非凡,但是如果按照钱去衡量它却分文不值,或者说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东西是不能用钱去衡量的。

找钱是事还要去找车驰帮忙才可以,“车驰,你可不可以借我五百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还不还先不要说,你借那么多钱做什么?”

“这你就不要管了。”如果我告诉他,他肯定不会帮我的。

车驰想了想说,“如果你告诉我原因,两天时间我就可以借给你,如果你不告诉我,大概要五天时间才可以。”

“这个我不急。”

就在我向车驰借钱的下午,彼过来找我,一脸痛苦的表情,我想他大概还没有从梦中醒来。

“茶,你可不可以借给我五百钱?”

“做什么?”

“我的右脚多长了一个脚趾,别人说除非割掉,否则我的这条腿就保不住了。”

我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彼是一瘸一拐走过来的。彼为了证明给我看,说着就要脱掉他那双毛骨悚然的鞋,我急忙制止了他的这一行为,于是把我自己的五百钱拿了出来,彼很是激动,说我救了他的一条命,我说救腿要紧,看着彼一瘸一拐地走了,我想彼的愿望是实现不了了,不过我以另外一种形式帮助了他,也欣慰了。

不一会,车驰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我今天给彼说,我的脚上长了一个脚趾,不割下来我就完蛋了,还差五百钱,没想到他居然信了,不过他拿出这么多的钱我还是意外。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用钱的目的了。”

我告诉他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彼更笨的人,彼刚才来过了,说他也长了一个脚趾,刚与我借了五百钱。本来就有五百钱,借出去五百钱又借回来五百钱,借出的和借来的加上原来的到最后还是五百钱。

车驰问我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我就把为彼买剑,买锁的事情告诉车驰。车驰一脸的无奈,“你这不是帮他,明天我们去把锁子给换回来。”

我,车驰还有彼站在买我锁子的人面前的时候,那人很自觉地拿出我的金锁。我看着金锁失望地想,彼啊,你的愿望这回是真的无法实现了。

这几天商队来往比较多,因为再过上几天这里便要大雪封山,趁这几天天气还好,大家都要多储备一些东西。驼背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很容易让人心动,即使知道许多东西买回来也没有用,但还是经不起诱惑。像我这样没有钱的人只能默默咽口水,每次我都会看到彼的眼神盯着那明晃晃的剑,我能够感受到彼内心所受的煎熬,甚至彼会一时的冲动而做出出格的事情。我多么希望那把剑在任何人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掉下来,而恰恰被彼给捡到。可是像剑这样贵重而又显眼的东西怎么会突然消失呢?商队走了,没有突发善心把剑送给彼,圆他一个心愿,也没有大意弄丢,静悄悄地就像没有来过。但我的心里却留下一层失落,我想彼也会吧。

晚上我听到一阵轻声而急促的敲门声,这时我正准备睡觉。我打开门是彼与车驰。彼是一脸的兴奋而车驰则一脸的不情愿。彼小声地说,“走,带你们去看一样东西。”神神秘秘引起我的好奇,车驰非常的不屑,显然车驰也是在正要休息的时候被彼叫了起来。

我们仨走到彼的房子里,彼兴奋地手足舞蹈,“要让你们看一样东西,你们猜是什么?”

我与车驰都很纳闷,是什么让这人如此地兴奋,而且神神秘秘的。彼很小心地从床下拿出那柄明晃晃的剑时,我与车驰都十分地意外。彼很小声地说,“就你们两个人知道,不要告诉别人。”

车驰和我都很严肃,“彼,有些东西我们确实很希望拥有,但是我们要取之有道。”

“什么啊,我这又不是偷,又不是抢.”

“那你就是捡了,谁会相信?你这么好的运气,有人会把剑丢在地上让你去捡。”

彼一脸的冤枉,“我这是光明正大地同别人换来的。你们就那么认定我是哪种人。”

原来商队将要回去的时候路过彼的房子,意外地看到彼那块烧黑的石头,商人出价很高要买下它。彼说这块石头对他来说意义非凡,那是见证了他的努力,他要永远的珍藏,是不会卖掉的。商人见天黑要来马上要走,说用什么都可以与他换。彼很小心地说要换你身上那把剑,你会换吗?商人毫不犹豫地拿出剑把那块石头抱走了。彼像做梦一般,回过神来后急忙把剑藏了起来,生怕商人后悔。

我与车驰虽然不知道那块石头到底是什么材料,但一致认为彼吃了大亏。商人是绝对不会再回来的。不过对于彼来说也好,彼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彼可以是一个简单而幸福的人了。

这个地方怎么能够不简单幸福呢,静静地河水不曾停息地流着,流水冲击石头的声音哗哗地像是讲述着一个故事。从山涧的石头缝中流出的水汇集成一条弯曲的溪,不停地流淌才流到这里,在从这里流向远方。河水是否有时间看一看沿岸忙碌的人们,因精彩而驻足,因悲伤而遗憾。可它全然不顾不曾回头。到底是一滴滴水便是一个生命,都有自己的悲伤和快乐,还是河流本身就是一个年迈的老者,任你如何的不惑,只是不答。安静地坐一下午,什么都不去想。直到星星出来夜幕降临。唯有河水还在不停地流淌。并不是孤独才坐在这里,车驰也会坐在旁边,长长的头发足以遮住眼睛,英俊的侧脸定格于山下河边夕阳下。车驰说我们应该珍惜这种安静的时刻,悠扬不变的流水声和微风吹起的头发将这个世外桃源点缀的唯美。

彼的心愿实现了,可是他并没有大摇大摆地拿出来。这件事只有我们仨知道。原以为彼就可以快乐起来。每天都活在担惊受怕中,时刻保持小心谨慎。而且他又提出种种要求,让我给他预测。对此我只能说不知道,决不会给他任何敷衍与欺骗,生怕他再做出其他让人想不到的事情。人永远都没有满足可言,在得到的时候总想着得不到的,得到以后就会想拥有更多,这也许就是人痛苦的根源吧。

我也有一点痛苦,也便说明我对这里不满足。仔细想一想,来到这里二十多天了,想双鱼,想叶岚,不知道他们过的可好。在这里是生活是生命的浪费与逃避,还是丰富与精彩。在这里到底有什么样的意义,因为我始终认为我不是属于这里,迟早有一天我会离开。晚上能看到我所见到的最低的天空,就像一个个美好的愿望触手可及。密密麻麻的星星一个个传奇的故事悲壮或凄美。屋内的炉火很旺,火苗升腾伴随的响声重复回答着我的问题,但我却什么也听不懂。我一直在找一个理由让自己离开,这件事只有车驰知道,车驰说,“如果想去做什么事情去做就可以了,找理由无非就是欺骗自己欺骗别人的借口托词。”

车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一行很低贱?”

“没有啊,世界上所有的工作都需要人来做,再说我觉得对于我来说已经很不错了,相对以前我什么也不会,只会坐在一个地方空想。”

“其实有时候想一想会觉得很寒心,天底下每一位幻术师拿的剑几乎都是出自我们的手,而我们却没有一把剑。每个人都会记得那一柄剑被哪以为英雄使用过,却从来没有人想起它的出处。一辈子都在与剑打交道,却没有自己的剑,多么讽刺。”车驰这么说绝对不会是脱口而出,随口而说,可以说是他反复想过的,“一旦当我们打出一把称心如意的剑,其实我们并不关心它到底值多少钱,而是在想天底下哪位英雄用上它,好剑遇英雄,我们也有一个安慰。”

“那就要看剑的命运了,如果说剑也有命运的话。”

“如果剑有感情和想法,它们也只会怀念它们的主人,曾经的血雨和侠情,但不会记得自己在炉中的历练和别人的百般捶打才有的今日的身躯。”

“我们太微不足道了。”其实我想说你太悲观了。

“就是的,如果不记得也就算了,只要不怨恨我们苛刻的敲打和炉火的煅烧就可以了。”

“怎么会呢,只有超出常人的付出才会得到凡人难以得到的回报,就像一个人一样,当他成功时就会明白这种安排了,就绝不会觉得自己曾经的失去那么重要了。”

“那如果一块好铁不想成为名剑,而我们却对它百般折磨。它又会怎么认为呢,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车驰的矛盾有一些奇怪。

“车驰,你想的太多了,剑是没有感情的,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它好,它一定会理解的,再说有感情就会有感激。”

“你感激过曾经帮助过你的人么?比如你曾经的老师。”

原来车驰的观点是由人及物,我想到我的老师,我印象中那时候我在发呆,双鱼在画画,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声音在不停地讲,但我好像只是在等一件事情就是下课。老师是老师,学生是学生,毕业分开,从此用不联系,我对他们没有任何的感情,没有任何的感激,有时居然是恨,恨他们的苛刻。如果不从老师的角度去考虑,也许永远都不会明白为谁辛苦为谁难。如果这样的话,我更希望一把剑没有任何的思想和感情,每铸一把剑投入无数的心血与力量换回来的却是无尽的鄙视与怨恨,我的心彻底凉了。

车驰说,“如果你想离开,就只管走就是了,这里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我离开并不是我看不起这一份工作,因为我感觉我不属于这里。这里太安静了,一年会这样,十年也会这样,唯一的变化就是我们在不知不觉中老去,我们铸的剑被这个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使用。在这个地方待的久了,我们便会被时间遗忘,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弄明白。”

车驰笑了笑,“其实有些事情没有必要刻意去知道,相反你会在不经意间自然就明白了。有时候知道还不如不知道的好。我就不会离开的,我是属于这里的,永不离开。铸出一柄好剑确实是一件快事。”

任何一种职业都会有其说不尽的烦恼,但也有道不尽的快乐。我执意离开,我一直在需找离开的理由。

可是一切都好,我根本找不到什么借口。在吃饭的时候我挑出一根头发,我都没有在意,我觉得这都很正常,挑出来继续吃。当第二天中午我再一次吃出来一根头发的时候,我有些生气。可是我一想,这不就是我要找的离开的理由么。

吃的不好,所以离开。虽然觉得可笑,但我还是感觉能够用得上。接下来就是收拾东西,晚上的饭也没有去吃,就等着商队的到来,然后离开。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天下着雨,离开的想法只有推迟。而这时的天渐渐凉了下来,随时都有要下雪的可能。我的肚子开始咕咕地响了,想着中午一定要多吃一些。

中午我满怀希望地冲过去,可是做饭的大师告诉我,锅坏了,中午就不吃了,晚上再吃。我的心失望到了极点,所有的事情是那么的巧合,我竟然怀念起来带有头发的饭菜起来,下午我是在怎样的痛苦挣扎中度过的。眼前总是星光闪耀,努力使自己不要弯腰或者蹲下,否则眼前一片漆黑,很久才可以缓过来,自己随时都有晕倒的可能。

也许这个世界所有的悲伤都是假的,只有饥饿是真实的。在饥饿的时候,人可以停止所有的悲伤。

终于等到吃饭的时候了,车驰和彼出现在我的面前,等待我工作的结束,他们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我想只要是他们不要告诉我今天晚上没有饭吃,告诉我什么我都不会感到失望。“等一等,”我对他们说,随手拿起一块将要放进冷水里面的一段铁。转过身,我看到车驰和彼一动不动,被我的举动惊呆了。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感觉自己的手有些疼,当我看我的手的时候它已经变成了黑色,随之我的眼前一黑。这时我明白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饥饿都是假的,只有疼痛是真的,人在疼痛的时候可以忘记所有的饥饿。因为我忙中出错,直接用手从火里面把铁块捞了出来。

醒来的时候应该是晚上,炉中的火快要燃尽的样子,估计是下半夜。头有些晕,晚上的饭也没有吃,饥饿感很强烈,再看一看我的手,用布简单的包扎了一下,看看左右的布置有些熟悉,但是就是忘记了在哪里,想也想不起来,于是又接着睡去。

听到一阵脚步,又听到有东西放到桌子上的声音,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是一个梦还是现实就被人在脸上拍了两下。

“起来,你晕的也太假了,害的我们把你给抬回来。”

我惺惺地睁开眼,发现是叶岚站在我面前,我用左手揉揉眼坐了起来。

“你先吃饭还是先换药?”

我仔细看不是叶岚,是另外一个人,我不认识。

“问你呢,把手给烫了,怎么嘴也不会说话了?变成哑巴了?”

“我还不明白这是哪里,你又是谁?”

“这是天堂,你已经挂了,我呢,是一个天使。”

“搞错了吧,我命中注定是要下地狱的。这是哪?你是谁?”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当然了,遇到陌生人小心一点比较好。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的意思我是坏人了?”

“没有,没有,你先换药,我感觉还是有一点疼。”

“现在想到疼了,当初干什么去了,以为自己练过铁砂掌呢,把掌伸过来。”

我把手伸了过去,把我手上的纱布拿掉,就看到我的手指头肿得很粗,手心的黑迹就像贴在手上的硬东西,伸开便闭合不上。然后我的手就被放到水里,水有些凉,那种感觉来自手背,手心没有了任何感觉可言。

她坐在旁边好奇地问,“你为什么来这里,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逃到这里来的。”

我的眼睛有些肿,半睁着说,“怎么可能,我这么正直的人那怎么会逃,我是自愿来的。太优秀的人到哪里都是那么优秀。”

“怎么个优秀?”

“这个?当初确实犯了一些错误,现在想起来不过也挺严重的。他们要把我关进牢房,要关三十年。有人给我求情,说是可以少关几年,甚至说可以直接把我给放出来。”

“这样你就被放了出来,所有的人都鄙视你,你感觉自己无脸活在你们那里,没有办法你就来到这里。”

“不,你错了,我是一个受人尊敬的人。听我把话说完,一看你就是一个想象力不丰富大的人。我毅然谢绝了别人的同情与恩惠,我毫无怨言,我告诉自己我要悔过自新,我的诚意感动了所有的人。我以真诚地行动感动了看守人员,我便晋升为小组长。更重要的是里面的人看到我的真诚悔过,泪流满面,后悔不已,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其中许多人无法原谅自己的过错,把头往墙上撞,头破血流,场面壮大恢宏,感人至深无以言表。从此监狱成为社会治安最好的地方,尊老爱幼,路不拾遗,门不闭户,脏活累活抢着干,我至今仍怀念那个时候。后来我不断晋升,由一名犯人晋升为监狱长。结果社会进监狱之风盛行,争着抢着托关系,有的想进都进不来,里面人满为患,期满人员都不愿离开,有的只能一步三回头,留下无限怀念的眼神,有的则抱住栅栏哭喊,不要放我出去,不要放我出去。后来呢,我们不得不扩大经营,满足社会需要。于是我就成为最受人尊敬的人,但是我淡泊名利,为人低调,于是想着离开。我走的时候别人都不让我走,因为他们太依赖我了,我甚至是他们的信仰。我没有办法说了一句狠话,我说,我不想说我是一深情诗人,我只想为人低调地活着。他们没有了办法,我这才脱身。”

“没想到你这么油嘴滑舌。”

“这不叫油嘴滑舌,这叫做甜言蜜语。”

有些人对我无奈了,摇摇头把我的手从水里面拿出来用布重新包起来说,“好了。”

“我说,你还没有给我上药呢,怎么就包起来了?”

“你知道还是我知道?”

“当然是你知道,我的意思是说你好像给我少了一个过程。”

“这水就是最好的药,一天泡上一会,泡上三十年就好了。我保证到那个时候你的手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三十年,这也太长了吧。”

“怎么?你还想着好的快。好了又去抓铁头么?”

“我觉得先用凉水把伤处冲洗干净, 然后把伤处放入凉水浸泡半小时. 一般来说, 浸泡时间越早, 效果越好. 但我的这种情况是不可以了,应为伤口已经严重破坏。 这时候可以用淡盐水轻轻涂于灼伤处, 先消炎。 当然还可以在受伤处, 擦上酱油或蜂蜜、生姜汁, 也能收效 。或者我们还可以用鸡蛋清、熟蜂蜜或香油, 混合调匀涂敷在受伤处,也可以切几片生梨, 贴于烫伤处, 有收敛止痛作用 。再者, 可将干废茶叶渣在火上焙微焦后研细, 与菜油混合调成糊状, 涂搽伤处,鳖甲1个, 烧灰或加冰片少许研细, 用香油调和, 涂搽伤面,总之方法很多的,任何一种都有效果,都应该比看着不管任其发展好,这个最好是越快越好,我想这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间了,不过现在还不是太晚。

“你以为这是简单的水啊,这是给你用的最珍贵的水了。治百病,其中治疗最简单效果最好的就是烫伤烧伤了。最重要的是它不是直接取自天地间,它是被感动的石头流出的眼泪。”

头一回听说石头会流泪,想着这么贵重的东西一定要多弄一点,而且我还要拿回去珍藏起来,好好研究。

“明天你就直接去河里泡一下就可以了。”她说。

“那怎么行,那又不是药,万一我的手给泡烂了怎么办?”

“废话,刚才怎么没有泡烂。用的就是河里的水。”她说完就走了。

“喂。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冲到门口看到她已经走很远了,于是便对她喊,“那你先走吧,我就不送了。”

她停了下来回过头剜了我一眼,我给了她一个我独有的标准的微笑,只是她不曾看到。

回到屋里面仔细看才认出来这是我的屋子,有些东西重新布置了一下,这样的井井有条很容易让我找不到东西,柴好像多了一点,再看就看到我的剑安静地躺在炉火旁,我箭步向前,还好没有放到火里,否则就变成一片灰了。吃完饭感觉还不错,我很满意,还有便是我急切需要知道她是谁。

我来到铁铺,其他人关切地问怎么样,好些没。彼说,“光顾着给别人预测未来了,没想到自己的手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无奈地笑了笑,我用左手吃力地去夹一块铁块,心想左手原来这么的不听使唤,感激自己的右手还可以好起来,否则一切都要左手从最基本的开始练起,如果那样要多痛苦。其他人说,“少你一个不少,你就不要干了,在河里泡上几天就可以完全好了。年轻人做事不要急,要分清主次,有时候欲速则不达。”于是我便放下夹子,想着河水果真有这般神奇的效果。

忽然发现那个女孩正在另一间屋子里面绣东西,其实剑需要有一个剑鞘,剑鞘外面又有一个袋子套住,或者用一块布给包住。这样的袋子有好有坏,有粗布也有丝绸,为了将剑买上一个好价钱,往往会在袋子上绣上一些花纹图案。我问旁边的人,“这是新来的不?”

“她呀,是车驰的妹妹,小小。因为你是刚来的所以没有见过。”

“原来是这个样子,那车驰去哪里了?”

“走了。”

“走了?”我才意识到到现在我还没有见到车驰,我记得车驰曾说过他是永远都不会离开的,现在却一声不吭地走了,而整天找借口离开的我却留了下来。

我过去站在门口,看他的手很快,动作熟练。我说,“小小。”

她抬起头看到是我,便停下手中的活,“小小也是你叫的,叫姐。”

“你才多大啊,就变得这么不会说话。看你把我当坏人了,我是看你忙想过来帮你,如果我手好了的话,我就会帮你的。”

“真是感激,希望你的手永远都好不了。我还忙呢,不要惹我生气。”

我不说话,看她手中的针在布上快速的穿插,眼花缭乱。想起早晨说的话,分不清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想着便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不许在我面前笑。”小小看到我笑,感到莫名其妙。

我走出来看了看外面,转过头说,“绣花女。”

“假话男。”她也不甘示弱。

“假话难么?不难啊,那你说为什么石头会流泪啊。”

“最害怕的是被人误会,比被人误会还要可怕的是误会了还无法解释。”小小低头忙她的东西,这就意味着聊天的结束。

我正在找我们继续聊下去的话题,本来有许多问题要问,却不知道如何对这个陌生的女孩开口。

“你为什么叫小小啊?”问完之后才感觉到有点故意挑衅的味道。

“你问这个啊,那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叫茶香香了?”

“我叫茶,没有香香,因为我家有一片茶园。家人希望茶园能够风调雨顺,收入可观,就把我叫做茶。从此以后你猜怎么样?茶园产量大增,质量提高,年年丰收,结果可想而知。”

小小摇头无奈,“又来了。”

她的表情不是好奇而是无奈,很让我失望,“你怎么就这么没有想象力,结果是那几年茶市不景气,茶价低迷,产量与价格相抵消,所以我家还是老样子。”

“所以你家如果在有孩子那就起名叫价高高。

我家人希望我活的不要太累,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一个小小的属于自己的位置就可以了,要求不要太高,最重要的是不要太出名,所以我叫做小小。”

“哦,原来是这个样子,看来我们是同路人,本来想着低调做事,却不曾想不经意,自己就名传天下了。”我给了她一个独有的标准微笑,不包含任何的个人感情和不纯洁的心理动机,只是一讲到低调我就会变得莫名其妙的伤感,我想我们的话题到此就应该结束了,如果再说便会扯到人生情感态度价值观了。

我再次走出去才想起来应该问一下车驰去了哪里,无缘无故没有征兆便消失了。于是我转过身去,“对了,谢谢你的照顾。”

小小抬起头说,“用不着那么客气。”

我又折回身来,问自己怎么就张不开口呢。无事来到河边,看着淌着的河水,心想自己的手仅仅伤了这么一下就这么的疼,而且行动不便,而永远失去右手的双鱼现在正在经历怎样的痛苦呢,而左手这个人到底是谁,心狠手辣,内心歹毒。

我拿掉纱布,伸出自己的右手,现在已经不痛了,血肿也消失了许多,本可以称为掌的手现在也渐渐有了知觉,于是再把手放进水中,虽已快到冬天,河水并不是很凉,自己在河边泡了很久感觉手确实轻松了许多,四个手指头略略可动了,想着再泡上几天就基本可以痊愈了。

下午吃饭的时候,小小已经走了,其他人正在讨论这几天估计要变天,下雪的日子就要到了。我问彼,“车驰怎么走了?”

“嗯,小小不是来了么。”彼似乎早知道车驰会走,心不在焉地回答我,显然小小的出现与车驰的离开有一定的关系,想来想去也没有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又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也就不再多问。车驰昨天找我想是和我告别来的。吃完饭回去,路过河边的时候想着如果双鱼也用这样的水的话,他的手会不会重新好起来。

夜晚的风声很紧,就像是有人在敲门,想着会是双鱼,不过他并不知道我在这里,要么就是车驰,来和我讲走之前没有说出口的话,还有便是彼,拿着他的剑让我给他预测未来。要么会是沙,过来询问这里的水真的这么神奇,并把我带回去,让我做他的徒弟,要么是叶岚,但是叶岚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她大概已经忘记了我是谁,猜测了一阵子便睡着了。一觉醒来见天已大白,风声已退,想似天气很好。开门的时候才发现昨晚下雪了,寒气袭人。估计昨天晚上会更冷。敲门之人肯定痛恨不已,看着地上完整的雪没有踩踏的痕迹,这才相信昨晚无人来访。进屋穿上几件厚厚的衣服便向铁铺跑去,呼出的白气在空中作短暂的停留便消失不见,鼻子吸进一股股凉气,想是鼻子已经冻得通红。路过河边的时候才想起来河水已经给冻住,没有办法泡手了。我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恢复的差不多了,顿时对河水产生感激和佩服之情。河水定有其神奇之处,难道真有石头流泪的传说。

我站在河边,雪已经将冰面覆盖,已看不到河水流淌的样子,但依然可以听到流水的声音,看来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它的前进。如果有一个感性的诗人到此,定会激动流泪,赋诗一首,其诗定会百感交集,从看到的美丽的景色联想到自己才无施处。想来好笑,河水和什么都能联系到一块,虽然是诗人的一厢情愿,也不得不佩服诗人的想象力,我沉浸于自己的幻想的时候,听到小小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左手…”

这个名字,我在听到第二遍的时候才从刚才的想象中猛醒,进而变得热血沸腾。左手居然会在此地出现,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这次机会。我要将他的双手砍下,即使自己力不能及,也要和他血战一场。我转过身看左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路边只有小小,再没有其他人,小小在路边向我挥手,“我说,左手男,你想什么呢?”小小说的左手原来就是我。

我克制住自己的激动,其实我也无法想象如果真的有左手出现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我生气地说,“你以后不要叫我左手,他是我的敌人。”我表情严肃,很久都没有的严肃。

“其实我们最大的敌人是自己,而不是其他人。”小小见我心情不好,可还是这么说。

“敌人就是敌人,恨一个人肯定有恨他的原因,你不知道左手的心狠手辣,不可原谅。”我面无表情,可是提到左手我还是有些愤怒。

“那你的原因是什么?”

我和小小边走边说,把我和双鱼的故事,双鱼的手被砍掉的过程说了一遍,讲完的时候小小已经坐下拿起针线开始她的工作了,“原来是这个样子,左手和双鱼素不相识,却为何砍去他的右手?”

“我也像不明白,我说了我当时不在场,也没有见过左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如果我当时看到他就好了,说不定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我想左手肯定是一个英俊潇洒,多愁善感,表情忧伤,感情细腻的人。”为了转移我的伤心,小小故意这么说。

“感情细腻?多愁善感?如果这样,怎么可能素不相识的人便能出此狠招,他一定是无恶不作之徒,我见到他绝不会放过他,即使打不过,也要以死相拼。”

“也许这里面有误会,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单单是针对双鱼。我想左手也有他的难言之隐,等到左手对你说明原因,你就会原谅他。”

“原谅他可以,那要等他把自己的手砍下来,并且把双鱼的手治好,并且恢复双鱼所有的心理创伤和阴影。双鱼是我最好的朋友,本来可以画一手绝美的画,可是到最后什么也没有了,左手的可恨之处在于他夺走了双鱼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双鱼连希望都没有了。”

“你的心完全被仇恨占居,所以你不能理性的去思考,左手只是伤害了双鱼,那么其他人呢,左手并没有伤害其他人。你也没有见过左手,没有听到他的解释,为什么就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辞,就这么痛恨一个人,如果,如果你误会了他怎么办?”

“误会?你太可笑了,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你身上,发生在你最好的朋友身上,你还会这么理性,冷静的思考,你永远都不会有这种切身体会,双鱼的右手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这又怎么解释,难道是双鱼自己把手给砍下,然后对左手说,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拿去吧。天底下难道会有这么荒唐可笑的事情。”

“你这么说,我也有许多想不明白的事情,但是凭借一个局外人的感觉这里肯定有隐情。”

“你知道理性的同义词是什么吗,是冷漠,你太理性了。”

“如果你不理性,你就应该找到左手,问个明白。”

“没有什么好问的,像左手这样的人是不会讲什么道理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他的手给砍掉。”

“那好,像你这样不问原因就砍人的人和左手有什么区别。所有的问题没有弄清楚之前所有的都是猜测,你也不要太难过,事情发生是不会改变的,即使你在场,估计也会是这个样子。”

“我现在心情有些乱,这么多难以说明的东西一直在折磨我,一直都在,我总感觉有些事情他们故意不想让我知道。”

“不想让你知道那是为你好,也许知道了会更伤心。”小小说,“其实我们应该聊一些其他的。”

“比如说?”

“比如说,”小小想了想说,“你来的地方有许许多多的传说。”

“那都是假的,经不起推敲不攻自破的,就像我们哪里为什么大雾弥漫,我们上课的时候就学过,那座城市东面靠海,所以特别潮湿,再加上其他三面环山,水汽不容易扩散,所以雾特别大。但是还有人说,是因为仇恨,人心的自私使得那里不见天日,当人的心灵归结于美好的时候,人们才可以见到太阳。不过还有另外一种版本,说是在得到别人原谅的情况下,无法原谅自己的过失,所以才使得大雾弥漫,来掩盖过去,掩盖悲伤,使得自己有片刻的安宁。”

“那你相信哪一种?”

“我相信第一种,其实我们那里的地形我是观察过的,再加上树比较多,所以雾不容易散去,你们这里为什么没有雾,那是有原因的。”

“我是问你相信哪个版本的传说,如果是真的。”

“我相信第一种,正是有左手这样的恶毒之人,才造成这样的结果。”

“我相信第二种,我觉得那样比较浪漫,而且有一种悲剧的感觉。”

“可是这是现实,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多得到原谅还自责的人,我就不会,如果自责的话,当初就不去做就可以了。”

“可是有时候在不知道情况下,发生了。”

“说不上,其实还有很奇怪很奇怪的事情,可以说是雾城传说中的传说,在我们历史课上都有记载的,世界上最伟大的幻术师是被谁杀死的?”

“被他自己,用手指头都能猜出来的问题,说是最伟大肯定最厉害,最厉害肯定天下无敌,天下无敌可心中有敌,胜是自己,败也是自己。”

“我觉得这是最有意思的一件故事,自己把自己杀了还不是自杀,说是把自己打败了。”

“难道你不曾听人说过,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么,把自己打败可能也就是这么一个结果了。看来幻术师和其他人就是不一样,是不是幻术师都很厉害?”

“但是我见过的幻术师在一开始的时候都嚷着说要破解迷雾,给人们带来光明,可到最后都消失不见了,我觉得他们不能算是最好的幻术师。”

“听说幻术师可以预测未来?”

“你还不要说,虽然我不是幻术师,但我有那种潜质,不知道你听说没有,我曾经给彼预测了一回。”我想她既然是车驰的妹妹,应该知道彼的剑的事情。

“知道呢,说是你借钱买的,说你头上长角,满世界找人借钱。”

“那是一场误会,到最后不是愿望实现了么。”

“巧合了。”

“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正是因为后来的巧合,才成为前面的预测,有的时候你全神贯注做某件事情,却怎么也做不好,但是也许你随口无心的一句话,却在你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理想实现。”

“有道理。有时候我在想事在人为,不过还有时候觉得听天由命,活着本来就是一个矛盾,我们这样一直走下去,不知道最后会出现矛盾的哪一面。幸福和悲伤是否都以安排,还是我们要去争取才会有真正的快乐?”

虽然我的内心同样的矛盾,但我还是给予她希望,“幸福是靠人的争取,而不是天地的注定。”

小小似乎有难以言表的痛苦,“你错了,我们的命运在前世就有了安排徒劳的挣扎也是枉然,就像蜗牛注定一辈子的孤单。”

“蜗牛的悲剧并不是孤单所致,而是它一路寻找却不知道自己身上背的沉重负担竟是它寻找的幸福。毕生追求一直都在默默伴随着它,而它却永远地不曾发现。”

“你的意思是说,看似最大的悲剧有时也是最幸福的结局。”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说这些话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有些话并不是自己的初衷,只是觉得两个绝望的人各抒己见,那么也没有什么希望可言了,但自己想一想这些观点似乎也有些道理,但又有什么道理自己也说不清楚,幸福到底是人的争取还是天的注定?蜗牛是幸福还是痛苦?悲剧也会有幸福的结局?我的心仿佛穿过一层层迷雾,穿过高大的紫杉树林,穿过一座座信仰之塔,穿过我们的学校,沙的房子,再经过木坛,绕过一棵棵珙桐,来到一个叫做彼岸的村子,穿过一条覆盖冰层的河,然后停了下来,看着我迷茫的表情,与我一起等待一个故事的开始,就这样忘记了时间,等了许久,忽然有人说,回去吧,故事结束了。我急忙问,发生了什么?别人说不知道,但是很感人。我又问是幸福的结局还是悲剧的收尾?那人想想说,都有吧。

无论用什么观点解释都可以自圆其说,虽然各种观点自相矛盾,但它们却同样都是对的。

 

“怎么样,你的手好了没?”小小说。

我的手好的很快,几天的时间,就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看来这河水不一般,但我却看不出这河水与其他的水有什么区别,同样的清澈,喝起来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河水是石头流泪的事情,彼也不知道。

“好是好了,可是我就是想不明白这河水到底神奇在哪里?石头感动流泪成河是怎么一回事?”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世界上如果有两块石头,他们中间有一个会变成人,而另一块永远是石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还有另外一种选择。”

“那就选择另外一种选择。”我不假思索地说。

“另外一种选择就是都变成石头,放弃这个机会。”

我想了想说,“这就难办了,但是如果是我,我就放弃这个机会,把机会让给别人。”

“你觉得变成人的那块石头会不会快乐,它是不是永远都会有亏欠感?”

“所以怎么办?这就是命运,如果不忘记,还永远自责不快乐的话,那就更对不起另一块石头了,就违背了它的初衷,没办法,有时候快乐是建立在付出的基础之上。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幸福的那个人永远都不知道别人对他的付出,永远地隐瞒真实的情况,不过就是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这么心胸开阔的人,如果有人对我这样的付出,那么我就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我如果说我就是那一块石头,你相信吗?”

我没有注意到小小的表情,以为她还在讲关于石头的故事,“那你可是真的幸福,如果你是幸运者,那么车驰就是那块石头了。不过你不用担心,谁让你遇到了我,我呢,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幻术师,念出雾城存在以来最古老的咒语,完成你们的心愿。”

我转过身去,小小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的变化,我忽然明白,小小讲的石头的故事并不仅仅是一个故事,小小是车驰没有见过面的妹妹,而小小也不曾真正见过车驰。他们见到的对方只是一块冰冷的石头。我做出一副很难过但不像怜悯给人,鼓励但又不含讽刺的表情,但木讷的像是无所谓,其实我真的很难过,于是我给了小小一个我独有的标志性微笑,又觉得非常的不是时候。我们俩一起沉默,接着小小绣起了她的东西,只留下我一个人独自神伤,感叹命运的坎坷多磨。

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沙说过看到什么也无需惊讶,因为任何存在都有理由。这里的人都已习惯车驰与小小的轮流出现,在这个不可猜测的世界中平淡地认可这个事实。也许幸福的家庭都有相似的幸福,而不幸的人却有着各自的悲哀。

小小和我偶尔会聊到车驰。车驰与小小有着很大的不同,小小喜欢明媚的中午刮着微风,车驰喜欢无风的傍晚静坐河边。车驰相信过程和结果是同一件事情,小小则喜欢不以结果论成败。车驰和小小的观点有时会是对立的,让人觉得他们不是兄妹,而是一对矛盾。我一直有一种冲动,那便是打破这一种平静。通过我,让车驰与小小多一些了解,虽然我现在还不清楚这样做对于他们来说会有多大的意义,但我决心去试一试。

“小小,你真的没有见过车驰?”

“没有,但我听过他的声音。”

“什么时候?”

“晚上,晚上有风的时候,风吹着门窗哗哗在响,那就是车驰在说话。”

“我可以帮助你做一件你想不到的事情,你可以见车驰一面。”

“不可能的,这只是一种美好的假设,有些事情是不可以改变的。”

“看来你是真的忘记了,我是最厉害的幻术师。”

我一直在想用什么办法使得小小能够看见车驰是什么样子,虽然我知道在现实中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但是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给小小带来简单的快乐。我使出我所有精力努力记起车驰那长长的头发和英俊的侧脸。双鱼说过,如果想画一个人画的十分的逼真,就要了解他的内心所想,只有这样一幅画才会有灵魂,让人看到才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决定画一幅车驰的画交给小小,告诉她,其实车驰是这个样子。这也是我唯一能够做的。

有些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我记得双鱼在我旁边画画的时候,只是随手的一画,叶岚就那么容易地出现在画纸上,当时只顾着欣赏了,对双鱼如何运笔一点也没有关注。我决定从画杯子开始学起,我躲在屋子里整整画了两周,得出来一个结论,我不适合画画。画画所需要特质都被我有选择地抛弃,不够认真,静不下心来。我学画画就如同双鱼学幻术一样,只会学到形而学不到神,而我现在连形都没有学到。以前嘲笑双鱼说,咒语只是辅助,真正起作用的是人的意念。如果双鱼看到我在夜晚几近挣扎地画杯子时,他肯定会说,不了解杯子的内心感受是画不出杯子的真实情形的。画到下半夜,停下来看一看自己的作品,看不出任何的眉目,只有靠想象才能看出来它是什么。于是我便花上很长时间去想杯子的内心感受是什么。直到睡意来袭时才明白,杯子就是杯子,没有什么内心感受。画人物的时候才会用到表情,我还没有达到那个境界。告诉自己没有必要再这么折磨自己了,我自己是曾经对小小讲过会让她见到车驰,也许小小也会觉得那只是一个玩笑,她早就忘记的干干净净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意回避小小,总觉得对她食言,好几次看到她站在窗口出神地看着那条河,不知道她是期待还是留恋,悲伤是一种境界,冷漠成一种心情,但这并不是生活的全部,所有的苦难都无法阻止生命的延续和幸福的存在。多少次幻想自己能够给小小一个足够大的梦境,让她躲在里面受不到任何的伤害,但是这些我都做不到,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再次找出被我丢弃的画笔,重新布置好画布,摆出我的杯子,重新开始。努力是自己静下心来,说服自己在做一件意义重大的事情。这确实很难,我甚至可以想象出双鱼多少次把咒语书仍出墙外,又多少次无奈且果断地捡回来,努力地机械地记住那些长长的不知名的咒语。做一件事并不一定喜欢它,也不是非做不可。只是一旦放弃就会发现身边少了一件东西,只有受到它的折磨,自己的心里才会有一点安慰。

这样连续过了几天,在这几天内连续下了几场雪,每一次雪无论大小几乎要下一天,总感觉寒不可挡,冬日不尽,可第二天太阳便高高升起,阳光万里,似乎春日可待,雪水顺着房檐滴答滴答一直滴到下午,将昨日的雪化的差不多。接着一天又是一场雪的到来,这样依次重复,让人再也没有下雪的惊喜和晴天的喜悦。我的杯子也画的颇有成效,对自己信心十足,可以说在小小离开之前,车驰的作品一定会完成的。

晚上我再次支起画板,想象中车驰的模样,也许是很久没有见到车驰的缘故,大脑中时常显现出不同的人来。严肃的双鱼,认真的布齐,唯美的叶岚,平静的车驰,兴奋的彼,还有一张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他们与我擦肩而过或一路同行,有时那么相似有时不尽相同。画到半夜,画出半张车驰的脸,想着明天再画一半就可以画完了。睡觉之前再端详了车驰的半张脸,有那么的一点熟悉,也有那么一点奇怪。说不出的奇怪,心想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这张脸是许多人的混合体,再说已经快有一个月没有见到车驰了。便把灯给吹了,躺在黑暗中,我仍在思考车驰的那半张脸,它到底奇怪在什么地方。

自己又坐了起来,重新点着灯,冲过去把那半个杯子似的脸给撕了下来,丢进火炉中,火一下子旺了起来,映红了我的脸,失望再次来袭,不得不相信这是靠天赋的,半个月来的努力我只学会了画杯子,我再次怀疑我所做的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感叹自己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有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几十年小小都不曾见过车驰,可他们依然有平静平凡的生活。或许小小早就忘记了这件事情。

第二天小小微笑地告诉我,明天下午车驰就要来了。我这才感到一个月的时间就那么快的过去了,也就是说小小明天就要走了。

我说,“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

“难过什么呀,我并不是不回来,而且车驰来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只不过你给我说的见到车驰要等到下一次了。”

“怎么可能,明天你一定会见到车驰的模样,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是一个秘密。”小小很期待见到车驰应该在意料之中,可还是有些意外,看到小小期待的表情,我真的不忍心让她失望,只有欺骗她,为她营造一个永不醒来的梦境,虽然我知道会有梦醒的那一刻,但向后推迟一刻,使她得到的便是多一刻的快乐,虽然我知道代价是更大的失望。

我觉得自己很无助,这么小小的愿望都无法实现,想了一天的办法向小小解释,到最后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口,无法承受她失望的眼神。

晚上只有继续想象车驰那张侧脸,想象了半夜画了半夜,学着双鱼画画时专注的表情深呼吸一口气,到了下半夜的时候差不多完工了,我再次端详起来,远看有点感觉近看也有些相似。本以为我的工作完成了,在我转身之后再回过头来的时候,我实在联想不到我画的东西和车驰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我把剩下的画笔丢进火炉,也把那幅用尽我全部力气的画填了进去,明天就去向小小说明一切,与其让她看一幅毫无起色的形如杯子模样的朦胧画像不如告诉她实情。我努力了一个月,用尽了我全部力气也没有将车驰画出来,虽然没有帮助小小见到车驰,但是我已经很努力了,我的这种行动就足以证明我的真诚。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感激仁老对我经典的表扬,使我感激理解的价值。

明天很快就到来了,我醒来的时候大概是中午的模样,这一天没有任何的特别,太阳迈着照常的脚步,山林中的珙桐仍在安静地生长,河水迈着轻盈的脚步欢快地流淌,人们对于这一天也没有什么特别,商队会在这一天到达一个村庄,沙也许会在今天接待一个病人,仁老也许会在向他的学生讲述梵的传奇故事,随着这一天的结束,人们便会渐渐归于平静,忘记今天我做了什么,它的到来和离去对于我到底有什么样的意义,人们会忽视掉它的存在,把它归于昨天的行列,没有任何怀念地迎接下一天的到来。

而我还要面对这一天,这一天是梦醒时刻还是谎言揭穿,但我更认为这是一个无法用结果去评价的过程,我这么认为,小小会这么认为么?我更希望我能够逃避今天,我醒来的时候是车驰的出现,小小的离开,因为我还没有想好怎样去面对小小,拿到两手空空面对他的满心期待。好几次听到脚步,无奈等待小小的敲门,可每次都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消失不见。我想如果做不到就不要夸下承诺,哪怕是一句玩笑。

看到小小在河边,像是等待时间的到来,对于一个即将离去的人,散也散不尽的留恋所腾出的空间却装也装不满记忆,我慢慢地走过去,她都没有察觉

“小小。”

小小转过身来,进而有些惊讶地说,“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我依然不说话,神情泰然,看都不看她一眼,装出一副冷漠的表情,小小被我的举动弄的糊里糊涂,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车驰就是这个样子,头发遮住眼睛,不说话,有事没事坐在河边。”这就是给小小的惊喜,我无计可施,只好把头发弄成像车驰一样,前面的头发遮住眼睛,走起路来很不习惯,所以要不时地向后甩。

“你的样子可真傻,不过以后不要像一个孩子似的,做这么幼稚的行为了。”

小小虽然没有看到车驰的模样,但能看到她会心的微笑,我已经很满足了,看到她,我似乎看到我以前那些简单的快乐,我想告诉她把头发剪成这个样子并不是我的本意,我原以为我努力地画最终会画出车驰的模样,现在我觉得我没有这个必要了。

“小小。”

“怎么了。”

我抬起头给他一个我独有的标准的微笑,千滋百味尽在其中。她同样报以简单的微笑说,谢谢,再见。

对于车驰来说时间静止了一个月,对于我们来说车驰消失了三十天。车驰还是原来的样子,不温不火。车驰问我手好了没有,我说早就好了。我才隐约地记起我的手好像被铁给烫伤过。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没有任何的痕迹,总以为时间过的很快,见到车驰才明白这只不过是一个月内之间的事情。我有点不适应这个人的到来,时间像是在不断的循环之中,小小的出现就如同是一个插曲,然后又恢复了正常。

但对于这种现象不习惯的人只有我一个,大家绝不会在车驰面前提起小小,我才想起来大家对小小也未提起过车驰。我的做法岂不是打乱了这种平静,后悔自己的热心用错了地方。但如果让我对这种现象视而不见,那对于我来说,更是无法接受。

车驰和小小本身就是一对矛盾,互不关心,互不提及。我甚至怀疑他们之间是否有真正的感情存在,除了名义上的兄妹之称,他们有没有关注过甚至怨恨过彼此。

我越来越觉得我不属于这里,又萌生了离意,当初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两个月对于我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我一直在揣测着车驰的心理,但从他的言行举止却看不出任何的感情变化,他似乎有所保留地隐藏了自己的喜怒,或者因为有了这样是身世才使得他习惯了这种平静的生活。也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这种命运的安排,只是一心希望打造一柄好剑,从而在这种枯燥的劳作中寻找那一丝丝算不上快乐的安慰。

我的生活没有任何的变化,以前的种种想法现在看来觉得很不切实际,有些可笑,天真的无以复加。

半夜听到敲门的声音,我定了定神,原来是风吹着门窗在动,接着睡下又被风给惊醒,结果一夜都不曾睡好。那种声音像是在告诉我什么事情,可我实在听不出这其中的意思。

早晨的时候又睡着了,车驰过来把我叫醒,我看了看外面问车驰这是什么时间,车驰说是上班时间。我急忙起来同他一起去铁铺。

在路上我说,”夜里风太大了,我还以为别人在敲门呢。”

“没有啊,我昨夜睡不着的时候还出来数星星来着,根本就没有起风。”这种奇怪的现象就更加坚定了我离开的决心。

“车驰,你知道商队什么时候来?”

“说不清楚,现在大雪封山,估计来也要明年春天了。冬天山里太冷,不要说牲口就是人也有可能冻死。你要换什么东西么?”

“不是,没有,我就是随便问一下。”

我适应了这一切,这样有何不可?有时候觉得这样也好,如果车驰与小小也这么认为的话。

于是我有意使自己不在车驰面前提起小小,也许他们名如兄妹实则两个不认识的人。

生活如往常一样,谁都没有变化,也许除了我。

河边是无论如何都去不成的地方,寒冷占据了我同车驰的精神领地,更多的是我们围坐在火炉旁,看着跳动的火苗,彼此猜测着对方的心思,这是我才发现,车驰是一个饱受折磨,内心压抑的人,上天创设了一对矛盾,让一方面写满了深刻。车驰每次所发散出的种种气息,每一次思想的灵动,无不饱含对现在的眷恋和对生命的热爱。看到他眉头紧锁,我便知道他又在想起了所谓生命存在的意义和一些让人窒息的问题,而这一切完完全全出自他内心深处挡也挡不住的情感,善良。

如此巨大的思想力量却从事着人们最不齿的工作,即让我佩服又让我惋惜,如果每个人都经历一定的苦难,对生活有一定的思考,那么我想就不会出现仁老所说的那样,信仰要比生命重要的话来。

车驰有的时候会对我笑,我也会。但是这种微笑并不会使得气氛活跃,我们都是在心照不宣地谈话,没有语言,没有声音,只是用眼神妄加猜测而已,也许我们的观察牛唇不对马嘴,只是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我可以感觉到车驰做出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他想了很久才这么做的,但是我并不晓得这到底是关于什么。

当车驰再次对我笑的时候,我打破了这一安静,其实我们之间除了小小很难再找到其他的话题。

我问他,“我是不是很落魄?”

“有时候落魄都是一种奢侈。”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如果落魄也称得上奢侈,那么车驰说设想的情况会是如何。“我感觉你有什么决定,那你就说出来,聆听是我们彼此都需要的。”

“你觉得小小会快乐吗?”车驰突然说,其实我没有想到车驰会说出来。

我忽然间才觉得残忍,小小同我讲她与车驰的关系时我认为这是一个故事,并且以我的观点帮小小做出了安排。现在我有默认了他们之间的这种存在,同大家一起心照不宣,认为天经地义。而如今只有从车驰口中听到这句话才觉得平静的生活都是一种奢侈,那足以见得他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我说不出话来,在车驰面前,我所有的烦恼都显得无关紧要,甚至有点无病呻吟之感。

“我觉得你是一个快乐的人,和你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感。”

“是么?其实我内心特别的痛苦。”我开玩笑说,没有想到我给人的印象竟然是这样的,原以为别人会觉得我很深刻,思想成熟,而且我那么没有良心地把原来的许多痛苦的往昔忘记的一干二净,我本来应该忧伤才对,“你不知道我是学过幻术的人,所以别人看到我以后就不自觉地忘记了忧伤,因为我给了人们一种错觉。”

“其实不止你一个人,所有的人都是这样,在我们故作坚强的外表下实则是一颗需要安慰的心。我们都有自己称不上烦恼的烦恼,在某一时刻会使我们揪心地疼,就像如论如何的阳光明媚都会有太阳照不到的阴影。”

“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觉得我与别人不一样,我总觉得我的一些感受是其他人无法感受到的。”在车驰面前,我连隐藏的地方都没有,他的一些观点让我找不到任何错误和漏洞,但是我却无法认同,他的思想与年龄差距很大很不符。他的观点是我们这个年纪不需要的。

“我也想做一个简简单单的人,就像你一样。”车驰的眼睛中充满羡慕。

“我有什么好的,其实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区别,我们做着同样的工作地位都是一样的。”其实我想说,如果你想的不那么多的话,你也是一个简单的人。可是我也想很多事情,我也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了一个坏毛病,注意力不集中,经常走神,往往做着一件事又开始想到其他的东西了。严格意义上讲我的这种称不上思想,只能叫做没心没肺。其实车驰羡慕我的也许不是我的简单,或者说他羡慕所有人,他所希望的只不过是同其他人一样过一种平凡的生活罢了,也许这就是他眼中的幸福。

“与其两个人…”车驰说。

我知道车驰的意思了,他也厌倦了这种生活,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茶,你说我的生活并不绝望,为何我们还要改变呢?”

“也许改变之后会变得更好吧。”

“如果改变之后还不如现在呢?”

其实我想说再改变回来,回到过去,可是又能怎么回得去呢?来过就好,见过就好,路过就好,不敢奢求拥有,因为我知道有些改变是永远都回不去了。

“可能我要走了。”车驰说。

我感觉周围有些冷,于是向炉中加了一点火,重新坐下。我记得车驰说过他会永远留在这的,再说他又能去哪里。我迷惑地看着他,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或者走就是走了,根本就没有其他意思。

“我没有见过小小,就是我的妹妹。”车驰对我说,“也许在别人的眼里,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感情可言,但是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做。”他的语气坚决。

我点点头,并不是表示认同,也不表达任何意见和观点。只是我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其实我应该早就想到的。

“答应我两件事好吗?”车驰问我。

“你说吧,如果我能做的到的话。”

“忘记我,就仿佛你从来就不认识我。”

我有些犹豫,我是把车驰当做朋友的。不过我还是点点头问,“另一件事呢?”

“不要告诉小小。”

“为什么?”

“我不想让她有什么负担,如果可能,我希望能给她一个足够大的空间,让她躲在里面。因为现实实在是太可怕了。”

“但是现实中也有我们寻找的幸福。”也许我太天真了。

车驰笑了一下,“幸福,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一句承诺,放弃所有。用一种心痛,让人绝望的方式去证明在我心中多么重要。幸福就是我们苦苦追寻而永远的得不到,不会是我们习惯的平淡生活。”

“你真的这么做?”我虽然这么问,并不表示对车驰的怀疑。我很佩服车驰,他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如果小小知道的话,她一定会对这份未谋面的兄妹情意十分感激,这件事只会发生在车驰身上,因为只有车驰才会这么做。

车驰叫上我同时也把彼找来,他要请我们吃饭。我想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车驰了,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我总是觉得有些不妥,但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仿佛做出决定的那个人是我。我坐在车驰对面,这便是所谓的散伙饭了。彼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找他来,看到这么多的东西兴奋不已。

“阿彼,如果我能够像你一样简单就好了。”我说。

彼擦了擦嘴上的油,然后舔掉手上的油,最后又把手往身上一擦,意犹未尽地说,“我简单么?我有什么好羡慕的,相反我更羡慕你,我总感觉在你面前有一些自卑,其实我也说不出你比我强到哪里。”

“看来我们是彼此羡慕了。”

“其实是,其实也不是。有些事情我说不清楚。以前没有想过,不过我现在想的可多了,自从我拿到那一把剑以后,我就开始变得提心吊胆的,不知道为什么。你说我又不是偷来的,不是抢来的,我害怕什么呀,莫名其妙。没剑的时候,我总是想如果我能有一把剑,什么都不要只要有了它,我就心满意足了,以为自己会很潇洒。别人对我就会刮目相看,就像我看别人有剑一样无限的渴望,我当时都快要疯掉了。现在呢?不就是一把剑么?身外之物,搞得我心神不定,我看别人都不敢看别人的眼睛,总觉得他们对我图谋不轨。”

我和车驰摇头而笑,觉得彼越发的有意思,因为他才使得这饭吃的不是特别的压抑。

彼说,“你说理想实现是喜剧还是悲剧?就像我,我怎么觉得我还不如以前了呢?”

“你怎么不如以前了,你还是你,又没有变成别人。”

“心理不一样,这种心理你们是无法体会的,我感觉怀揣一种愿望比理想实现要好,前者生活有目标,有动力。而后者呢,担惊受怕的。”

“那么说和我们比起来,你最苦了。”

“当然了,我承受多大的压力。”

“那你把你的剑送给我们好了。”

“开玩笑,怎么可能。这怎么说也是我辛辛苦苦,算不上辛苦也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怎么可能说给谁就给谁。“

“那我们就帮不了你了,你好是自己痛苦去吧。”

 

车驰选择了离开,无声息地。像是到达了彼岸的另个的岸边,不过不知道哪里是否同这里一样,让人微感遗憾。这次我不会用我的观点去评价另一个人的决定。如果自己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那就是对的,如果别人认定那是对的,那也是对的,如果比尔呢认定不对,那又如何认定呢?

我没有必要考虑这么多,我现在只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按部就班的生活,仿佛下个月就可以再次见到车驰一般。

只是见到小小的时候我有一些为难。

 

“你觉得我是不是特别的幼稚?”

“对于这个问题,你要让我好好想一想。你觉得幼稚是好呀还是不好?”

“当然不好,感觉那样会被人当作傻。”

“嗯,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幼稚,你的思想很深邃。”我脱口而出。

小小瞪了我一眼,“你骗人都不会。”

“我不会骗人?”我很无奈,如果说我不会骗人那实在是冤枉我了,“我骗人的技术要比我说谎的技术高多了,我说谎的技术要比我说假话的技术强多了。你有所不知,通常情况下我不会说谎,因为那样极容易伤害感情,一般情况下,我也不会说骗人,因为那样,让我感觉自己很庸俗,很没有感觉。你知道,这两种都破坏掉,那就没有交流谈话的余地了,即使说了,交流了也是没有任何的效果。但是我更不会轻易说假话,这关系到我的个人品质,其实我是一个十分讲究说话技巧的人。”

“说的通俗一点就是说你是一个不安逻辑的人,你说,说假话,说谎,骗人之间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骗人,说假话,说谎如果严格区分肯定是会有区别的。但是我们没有必要讨论这个,因为我不会说假话,说谎的。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但是我的每一句真话都会包含不同的理解而产生的不同意思。至于为什么你觉得我在骗你,是因为你的理解和我要表达的意义不同而已。”

“看来你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么的油嘴滑舌。”

“不,我变了,只是你没有看出来。我现在说话变得很缜密,小心。其实有些事情一直在变,只是你没有发现罢了,也许会变得很好,也许会在变坏,也许我们就没有发现有任何变化。”

小小过来摸了一下我的头,“这娃也没有烧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是么,有吗,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只是想说出我想说的话。

“我觉得你太幼稚了。”

“幼稚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好,对待事情我们可以看的简单一点,我们可以装作不知道”我觉得我再说下去就会提到车驰,心底总有一些心虚的感觉,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何处。“小小,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一件你有权利知道的,而且我急于向所有人宣布的关于我的生活态度,这也是我为什么能够生存下来,可以说是我的生存哲学。在任何时候都不可替代的至理信仰,我一直坚持的力量。”

我突然变得沉重起来,这种氛围无法让人不沉重,我想这也许来自车驰,也有我,我很深刻,来自幼稚里面的深刻。

“你的信仰是什么?”小小问。

“那就是,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要当真。”

“就这些?就这一句话?”这是小小很少的没有在中间打断我的话,一方面是我发表的观点很短,一方面,小小认为我还没有讲完。

“就这么多。”

“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要当真?什么意思?你说什么了,我不当真?”

“其实这个世界是很荒谬的,所以生活是假的,我们没有必要认真。”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如果我站在车驰的立场,我会怎么做?无论是出于亲情,出于友谊,我都觉得他做的是对的,如果是我估计我绝不会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对此,我自愧不如,而且车驰沉稳之人也自然会有他的道理。,

和我一起的人都在担心我的心不在焉,而我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走神。只是有种不自信的感觉重复在我的脑海中出现,在不久的将来,甚至就是现在,这种情况会在我的身上重演,并不是我的悲观,只是那种不自信的感觉。

如果我是车驰,我会怎么办?我是继续重复这种生活,还是选择放弃与付出。两种选择都是正确的,两个答案放在面前都可以选,无论哪种我想都不会引起任何非议,关键是我不是车驰,我揣测着车驰的想法只是一个幌子,只是掩人耳目,或者是掩饰自己内心深处的自私,因为我的心底就害怕同车驰一般永无止境的禁锢,他的勇气在我没有亲身经历的现在是无比崇敬的。

如果这样推算下去,可以算是一个幸福的人,有人会甘心付出,无论是亲情还是其他,但 我仍觉得有些不妥。如果站在小小的立场,这其实是我真正顾虑的。

如果出于傍观者,如果小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我会劝她接受现实,因为这不仅是为自己,而且还是别人希望的载体。如果理性大于情感,如果我是小小,我会接受,不是什么自私,没有任何自责,不仅因为自己,而且要延续车驰的期望,这些道理我是都懂的。

晚上我会梦见车驰,看到他那严肃的脸,他所做的决定,听到他所说的话。

“你后悔么?”我问他。

“不。”他摇摇头。

我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坐在他的对面,我们两个同以前一样,围坐在火炉旁讨论着同样的话题,做着简单的回答,而内心深处彼此思考着不相关的问题。

“我觉得我应该告诉她,无论如何也应该告诉她,我觉得我们两个在欺骗她。再说,我怕我哪一天坚持不住,一不小心给说了出来。”

“其实你不告诉她,她也会知道的。”

“你是想给她一个惊喜,还是什么,无论哪种方式让她知道我想她都会很高兴的,毕竟她可以同我们一样了。”

“但愿这样。”

“怎么说是但愿呢?应该是一定的。给别人保守秘密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既然你答应我可以说,那我也就没有什么顾虑了,等到我一看到她,我就告诉她。”

“茶,你说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自私?”

“自私,你怎么可以说是自私呢,你是为了她才这么做的,我很佩服你,因为这一点我做不到。你的这种做法可以称为伟大。不过对于你,实在有一些委屈了,多少有些不甘。如果我是小小,估计也不会希望看到你变成这个样子。但你是为了她好 ,我想她会理解的。”

“但愿吧。”

车驰现在就剩下这一句话,现在只有期望所有的事情都会向好的方向发展。

我没有见过车驰变成石头是什么样子,我的大脑突然想到的也只是布齐那刻骨铭心的心碎和永无止境的绝望。只是突然想到,其实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联系。

我转身看到小小,看到她没有表情的目光。我心里没有任何的把握,不知道需要作出怎样的反应,或者我不应该说话,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既然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们这任何样做,只是希望你会快乐。”其实和我没有关系的。

“你们怎么就知道我会快乐,你们怎么知道我以前就不快乐?”

我沉默,我们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只是将自己的想法妄加给别人,总是无端为别人做出,选择。这样做事后会觉得有些自私,不过我们或者说车驰这样做完全是出于好意,但如果换位思考一下,我们站在小小的立场,如果我是小小,我的神经被无限拉长,可怎么也不会觉得舒服。

总以为这样做对谁都好,可结果却指向希望的反面,我的大脑说不出的疼,疼的我坐在床上,因为这只是一个梦。和现实没有关系的梦境。

我已经不可能再见到车驰了,怎么可能同他说话。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头上的汗证明这确实是一个梦,我所有的焦虑和不安都会随着这个梦的结束而过去,我重新躺下,开始思考这件事的经过,进而变得害怕起来,事情并不像想象的那样简单,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希望与绝望组成,而且我觉得这也是到了别无选择的境地。在我们选择得到的同时也注定了某些失去,但这种失去是否过于沉重。

现在我要尽力开导小小,在她知道所有的事情之后。如果有一天我遇到这种情况,我又会怎么做?一个巨大的问号在考验着我。

这几天都会遇到小小,以前刻意去见而无法偶遇,而现在逃都无法逃脱,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我在背地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见面微笑,我想找到彼此的话题,哪怕是一句寒暄的问候,每次开口,我的大脑就会浮现车驰的面孔,我怀疑我会在某一天告诉小小。我觉得有必要让她知道,车驰在背后做出的牺牲,只有这样对车驰才是公平的,同样对小小这是残忍的。

小小现在并不知道这一切,我忽然想到一个人,也许沙可以将车驰变回原来的模样,这种想法很强烈。我想去找沙帮忙,我在几天后做出的决定。

小小知道以后会平淡接受这个现实的假设被我否定,我无法想象她会如何面对,而我又会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她。

我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可以说我越来越无法区分不开现实和幻想的区别,或者说它们肯本就没有办法区别,没有区别。现实离我越远,我就会离幻想越近,我坠入幻想的时候,就发现它便是我在不远的将来我将遇到最为棘手的无法避免的困境。

 

(补充中)

 

 

 

 

 

其实离开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无需任何的理由,有的时候,在离开的时候还要刻意去掩盖理由。也用不着与谁告别,我拿上几件随身的衣服,再拿上我的那一把剑,也用不着等到与商队同行便离开了这里。行走了两天饥寒交迫,晚上的火堆也无法抵御寒风的侵袭。更为严重的是我觉得我迷路了。因为我发现每隔上一段路程就会遇到一块性格独立的石头,不知道像这样的路标到底通向哪里。我坐在石头上想着在这么的荒山野岭之中有人煞费苦心地弄来这么多的石头的用意是什么。当我走累了才知道,自己见到的石头其实就这么一块,我所走的路也非是不停地绕圈,以为自己永远都不可能走去这里,但在我感到绝望的时候出现了一丝的转机。

当我听到一阵驼铃的时候,我自己告诉自己,我必须跟上它,否则我就永远地走不出这里。我满怀希望顺着声音跑去,这个商队有几十只骆驼,却只有三个人,我努力地挥手,对他们喊,“等等我。”

他们听到我的声音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加快了速度,很显然在这个荒山野岭中每个人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有所提防。

我快要追上他们时,我就会告诉他们我不是什么坏人,我只是想搭个伴,别无恶意,但我知道我越解释他们反而会越误会,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停下来。我实在跑不过骆驼,不得不停下来,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唯一的机会消失,看着马上就要追上的驼队心里总有些不甘,我大喊一声,“站住。”

奔跑的驼队忽然在我声音落下的同时停了下来。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凶悍比礼貌要管用的多。我虽疲惫但还是小跑过去,生怕驼队又忽然奔跑起来。我气虚喘喘过去时,发现他们同样的上气不接下气。我告诉他们我只想与你们一块走,因为我迷路了。这时我看到一个矮小的背影中走出一个高大的身躯,那人的脸上肌肉几乎是横着的,常年在外胡子乱长着,这并不代表他不修边幅。我想这么高大是家伙见到我有什么好怕的。那人用粗粗的声音说,“对不起,我们已经载不下你了,再说我们要去雾城,我们是不会顺路的。”

我明明看到他们拉的东西并不是很多,为什么就不可以帮助一个身处困境中的人呢?我真后悔自己不是一个恶人,否则一切都会变得容易起来。

我忽然意识到他们看到我身后的那一把剑,让他们联想到我是匪帮的同伙,好里应外合干他们一票。于是我需要打消他们的顾虑,我说“要不我把我的剑送给你们,就当做路费,我也要去雾城,我只不过是想搭个伴。”

这样做他们就不会把我当做坏人了,经过一会的观察,他们发现这里就我一个人,那人拿过我的剑,上下打量一番,我记得茗曾经用心良苦地在上面涂上一层蓝色,对这把算不上剑的剑珍爱有佳,现在就永远地不属于我了,虽然对于我来说还有些意义,其实它只是一块木头。我多么希望那人能忽然看花眼,把这把木剑看成好剑,或者他也是一个懂行的人能够看出它的做工精细。

那人用非常不相信的眼光看着很明显这是一块木头。我很舍不得地说,“这可是我的传家之宝。”

那三人的本来怀疑的表情忽然变成了朗朗大笑,也许这是他们今生听到的最好笑的一个笑话,骆驼被笑声吸引转过头来竟用鄙视的眼光看着我。

笑声戛然而止,三人好像商量好了一般,恶狠狠地看着我,似乎觉得我在用低智商的骗术欺骗他们一样,胡子把我的剑往地上一扔,顺手拿走我的包,包里面就那么几件衣服和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钱。我的钱被他们全部拿走了,他们把我的衣服也一同放在驼背上,看都不看我一眼说,“跟上吧。”

我灰溜溜地捡起我的剑,其实这把剑是可以不要的,但没有了它,我便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默默地走在驼队后面。

我想这么凶残的人怎么可能与别人做生意呢,这种态度和强盗有什么两样,尤其是那个胡子,那种凶恶的眼神就足以让人们躲着走。我甚至可以想象到许多人都是被迫无奈与他做交易的,根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们就是打着商队的旗号来进行强盗式的行为。

几乎走了一天,傍晚的时候才到达一个小山村,吆喝了几声便有许多人不知道从哪里出来,其实人们听到驼铃就知道商队来了。我无奈地摇摇头想着这些无辜的人马上就要变成受害者了。

那几个欺负我的人一改凶狠的面孔,忽然变得老实巴交起来,谁见了他们都可以欺负似的。无论人们怎么的讨价还价甚至提出许多无理的要求他们总是不着急,不发火,什么都可以忍。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人的角色变化这么快,让我觉得是否换了人似的。他们大姐、大婶叫得就像是一家人似的,完全没有了对我时的语气,所有的东西在他们嘴里说得就像宝贝一样。我才明白为什么我说我的剑是传家之宝的时候,他们会那么的大笑,原来这种话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在他们说好三十钱,一分都不能少的货物到最后还是十钱就成交了,可我还是觉得商人赚了,对方亏了。做商人,那可是有太多的学问。看到一件眼花缭乱的东西,出了一个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的价钱从商人的手中买回来,商人的表情极其不情愿又显得没有办法,其实商人是不会吃亏的。

再后来,他们把我的那几件衣服拿了出来,散给大家。我一看就知道我的衣服是拿不回来了但又想我的衣服能值几个钱、。

“这衣服都是克雅族达官贵人穿的,平常人是穿不起的。你看这料子多柔软。”胡子用粗糙的手在我的衣服上蹭来蹭去,但这几件衣服确实好不到哪里去。因为我已经有半年没有买像样的衣服了。其他人也表示怀疑,胡子便指着我说,“看到没有,那个人是我的亲弟,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最疼的就是他,你们看这种衣服只有他穿在身上,你们再看我们仨,身上穿的都是些什么呀。三弟,你说我说的对不?”

大伙一同把目光对向我,我正想谁是你的亲弟,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大家都在急切地等待着我的回答,我便忙说,“就是的。”

胡子抱歉地说,“我三弟脑子有些问题。”大家又一同看过来,我冲他们傻笑一声,表情呆滞,我的木剑摇身一变就成了我最好的道具,我拿它乱砍一番。

胡子向别人哭诉,“我就这么一个亲弟,我们两个相依为命,我一首把他拉扯大。现在跟着我风餐雨露,手的苦实在是太多了,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又实在放心不下,现在是受一点苦,等到有一天能给他娶一个媳妇,也算了了却我的一个心愿。可是你们说这谈何容易,要是他是一个正常人就好了。”

商人的心很沉重,其他人一片唏嘘,再转身看我的时候,我正在骆驼肚子底下钻来钻去,玩的不亦乐乎。不时的自言自语赢得所有人的同情。

我的衣服以高价卖出,从胡子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对我的表现很满意。晚上在一个废弃的屋子里面过夜,我分到一些食物和水,可以填饱肚子,我心安理得地吃下,因为我觉得这是我的付出所得。只是为了这小小的利益,我在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情,而且那么的从容,在帮助一个人的时候又在骗其他人。在这个算不上寒冷的夜晚,我在想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几天,到到达雾城我就可以离开了,不得不赞叹在这个两级分化的世界中坏人会变得越来越坏,而好人并不见得会变得越来越好。

第二天,天未亮我们就再次踏上征途,昨天走了一天已经是很疲劳了,他们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急于赶路。

这是一条上山的路,所以走的很慢。我想等走到山顶就可以短暂地歇一歇,顺便看一看太阳也许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浓雾弥漫的世界了,爬到山顶,自己闻到一股潮湿的空气,凭直觉雾城就在脚下。

总以为自己离雾城有多么的遥远,却不知道自己随着商队正在围绕着它不停地转圈子,自己就生活在雾城的附近,确切地说那只有一个山头,我遥远的思念的地方也只不过就一天的路。

我们顺着山路向下走去,驼铃穿过一片红树林,我知道再经过一座座信仰之塔,雾城就出现在眼前了。我记得我曾经与沙一起来过这里采草药,所有的记忆又清晰起来。

我思想开小差的时候,驼队出现了一阵骚乱,安静的骆驼的眼中充满了恐惧。我还不明白出现了什么事情,便看到胡子痛苦地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吓的已经说不出话来。

当胡子小心地把裤子挽起来看到那斑斑血迹时,我才明白他原来是被蛇咬了,其实蛇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蛇甚至还害怕人。除非是人故意惊动它,或者不小心踩到它的尾巴。虽然我没有看到蛇是什么样子,但从伤口周围迅速出现的浮肿和黑青,我极为肯定伤他的是沙所说的最毒的蛇,七步响尾。在受到这种蛇的攻击之后,最害怕的就是惊慌失措,剧烈的运动,心跳加速,毒液会顺着血液更为迅速地扩散,毒性攻心。人们甚至夸张地说在七步之内便没了性命。

我冷静地告诉他不动,蛇伤到人之后就会逃路,不可能再次攻击你一次,“这只是一只普通的蛇,没有什么好怕的。”我只能先稳住他的情绪,然后在慢慢地想办法。

其实七步响尾人们只闻七步丧命,却不晓得它的真正含义。七步响尾是很难见到的一种蛇,比它更难以见到的就是七步草。只有当人们见到七步响尾的时候便说明在它的周围一定长着珍贵的七步草。往往最难以得到的东西会伴随着更大的危险。记得沙说过,七步草是黄色的,如同秋天的落叶一般,可它在这春意昂然的现在是很难找到的。我稳住他之后,眼睛极力地搜索周围有没有如同落叶一般枯萎的七步草,只有这才能止住浮肿的蔓延,我看了看四周尽是一派葱绿的颜色,我的头上冒出一层密汗,因为找不到七步草这人就会在半小时之内痛苦地死去,而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他却没有任何的办法,而我还要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给他造成一种轻松的错觉,因为如果那人听到七步毙命或者七步响尾之类的词,心跳加快,也许半个小时的时间也熬不过去。

胡子的表情冷静,从他的表情中也可以看得出他其实知道这种毒不是一般的蛇,命中注定的一截是逃不过的。

另一个人过来要把毒血给吸出来,被我一把拉了过来,推倒在地上。

“你这样做很愚蠢。”我冷冷地说,现在需要的是冷静的大脑和理性的情感,在没有找到七步草的时候任何人碰到毒液都是死路一条。

“不要你管,这是我的事情,我不能见死不救。”那人眼中充满泪水,虽然我很理解他的心情和感受,但是即使有再美好的愿望,再大的决心,再多的勇气,在这个时候都派不上用场,相反只能让事情变得更为复杂和棘手。

“三,你不要乱来,”胡子说话都有些吃力,“有些事情是改变不了的。”

刚才那个被称作三的人哭了出来,很难想象他的内心有多痛苦,也许只有处在他的位置才会有他的那种爱莫能助。我从他那被风打过的脸上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或者说他只是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孩子。

“三,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弟,我走了,这个世界上你就再也没有什么亲人了,你以后要听这位大哥的话,以前不要怪大哥太苛刻。你以后要学一门手艺,成家立业,不要像我一样四处游荡了,这东西不学也罢,许多事知道了也无益。扶我起来。”

原来胡子什么都知道了,反而变得更冷静。那两人把胡子给扶起来,我实在看不惯这种场面,无法同别人一起悲伤又不能变成一个冷漠的看客,只能眼看这一幕而自己插不上手。

我现在才想起来沙为什么看到七步草并不急于采,而是让它长在山林之中,只有用到它的时候才会显得珍贵,即使采来也是无用。

我忽然笑了起来,我的笑声引得那三人一齐回头,用难以理解的眼光看着我,被称作三的人更是愤怒异常,如果不是挽着他哥,他肯定会过来掐断我的脖子。在这种悲伤的情况下放声大笑确实很不应该,尤其是在别人认为的生死离别之际,但是我实在无法控制这愉快的心情,感人的这一幕就在我的笑声中结束了。

因为就在胡子刚才坐下的地方我发现了一片枯黄的叶子,珍贵的七步草。我小心翼翼地摘下来,示意让胡子重新坐下,我把拿在手中的叶子在手里使劲一拍,那看似干枯的叶子便有水分出来,我确信这就是七步草,于是把叶子贴在伤口上,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即使再丰富的情感也抵不上正确恰当的方法,莽撞的行为也没有理性的选择效果好。

虽然找到了解药,胡子的性命保住了,可是他现在还不可以马上站起来,那片叶子在腿上变成了黑色,腿也没有继续肿下去的趋势,他们的愤怒也变成了感激。

胡子坐在地上对我说,“我们相遇了一天多,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没有必要知道的,你们帮助过我,我也帮了你,我们之间谁都不欠谁的,再说我马上就要分开了,谁和谁都不再联系。”

胡子想了想说,“你和沙什么关系?”

胡子提到沙有些出乎我的意外,心想这人和沙有什么关系,不过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在雾城有几个人不认识沙呢。“我是沙的徒弟。”我说,其实所有关于七步草的事情都是从沙哪里知道的,我自称是沙的徒弟也没什么不对,因为沙一直想收我为徒的。

“我没有听说沙有过徒弟。”胡子似乎对沙很了解,也许自从我走了以后沙就孤苦伶仃一个人了。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对他说。虽然我与沙不是师徒,但沙把所有的东西都毫不保留地传授给了我。

“这个世界上没有我不知道的,沙没有徒弟,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将来也不会有的。”

我对他的这种自信感到很无奈,做不做沙的徒弟只是我一句话的事情,这种太绝对的说法很没有根据。

那人看出我与沙的关系不一般,于是改口说,“只有一件事我不明白,那就是我不知道你是谁?其实这次出行之前我已经预料到会遇到不测,所以我们特别的提防,昨天遇到你,还以为所谓的不测就是遇到了强盗,所以特别的怕,对你也是特别的提防,快要安全到达的时候我就放松了警惕。其实有的时候我也怀疑有些事情是无法准确地预测出来的,结果就出现了这种事情,本来想着把你给甩掉,可你却成为了我的救命恩人。”

我更是一笑,其实我刚才想问你知道我是谁吗,他就提前开了口。

胡子对三说,“把我的笛子拿过来。”

三显示出难为情的样子,我还没有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胡子便坐在地上吹起了笛子,这么悠扬的笛声居然从这么粗犷的人的口中传出,天空中除此之外没有了其他声音,笛子吹了很久才停下来。

我对笛子一点都不懂,根本听不出什么意思,但看到别人这么的用心良苦,也没有理由打断。

一只白鸽落在胡子的肩上,看得我是异常惊奇,想必这笛声就是能召唤来这只鸽子。

胡子对我说,“大恩不言谢,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这只鸽子送给你,如果你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题,放飞之后,它就会给你明确的答案。”

这时胡子的腿好的差不多了,可以自己站起来,他们向我告别,随着驼铃的消失他们消失在这浓雾中,只留下我和这只可怜的鸽子。

刚开始的时候我兴奋不已,胡子竟然给了我一只预测未来的宝物。胡子之所以认为沙没有徒弟想必也是通过这只鸽子知道的。我虽然很怀疑那人的话,可我仍抱有一丝幻想,因为这种说法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了,“可以知道我所有的困惑”。

当他们迅速地消失不见之后我才突然明白过来,我上当了,我没有提出任何过分的要求,也没有要求任何的报答,而他们给了我一只鸽子就简单脱身,而且他们配合这般默契,只是让我知道大恩不言谢。

我看了看鸽子,眼睛无限可怜,我把它抛向天空说,再见,你走吧。鸽子在天空飞了一圈又落在我的肩头,它并没有飞走的意思。

我把鸽子拿在手中,它的腿上确实绑着东西,取下来是一张白纸,大概是让我写出来我的困惑是什么的。我想了想我到底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题。其实自己有许多不明白的事情,但突然刻意去想,又马上想不出来。

我便在上面写上“我的宿命”,重新把它系上,当我再次把它抛向天空的时候,它便没有任何留恋地飞走了。如果它飞回来的时候上面写着正如茗所说的“如影随形”的话,那便证明胡子的话可信,如果它飞不回来,或者飞回来写着你的问题我现在也不能回答你,你以后会明白的,我就确信我是真的上当了。

在林子里面想了一阵便去沙那里。很快到了沙那里,无需敲门直接推门而进。

沙像知道我会回来一般,“等你很久了,我就会知道你会来。”

其实我离开的时候沙的头发就白了,快一年的时间没有见,感觉沙迅速地老了。

沙见到我很高兴,“你现在想明白了么,怎么样,做我的徒弟吧。”

听到这句话我的眼泪都快笑了出来,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胡子自信的表情:这个世界上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沙没有徒弟,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我现在可以肯定我上当受骗了,以后商人的话是绝对不可信的,我用救人一命的代价只换来一个美好却华而不实的承诺,能够知道自己所有的困惑,原以为自己占了一个大便宜,现在才知道自己吃亏了,而我又把那只鸽子给放飞了。

沙不明白我笑什么,我便把我经历的事情告诉了他。

沙很是生气,“简直是一派胡言,你不是我的徒弟么?”

“谁是你的徒弟?我是看你很辛苦,就过来帮帮你。”

“你要考虑清楚,我这个人是不会轻易收别人为徒的弟的,如果你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了。”

其实我这次来就已经决定好了,拜沙为师,认认真真地学习医术,再也不用去想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了。但是像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现在不是,不能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赌气,糊里糊涂地不负责任地拜师了。我现在要等机会,给老头一个惊喜让高兴一下,事实上我们已经是师徒,又何必非要在乎那一个形式呢。

(任何人都不可以阻止,除了自己放慢脚步,只为曾经的许诺,放弃所有的幸福)

我把车驰与小小的事情告诉了沙,希望沙可以帮助他们,让车驰重新回来。沙沉默了很长时间,看得出来,这件事非常棘手。

沙说,“这不是医术的范围,事情就像你说的那样,命运的安排,无可抗拒。”

“可是所有的事情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

“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我们都在抱怨上天的不公,可是上天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谁。我们都是无辜的受害者,你想一想,以你的能力与上天抗衡,你也不要再有什么幻想了。”

“可是我答应过小小,一定让她看到车驰。”

“答应别人就看你的诚意了,尽力而为,即使不成功也不会有人责备你的。”

“可是我会责备自己,这种食言的感觉实在是很痛苦,而且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办法?办法就是忘记,时间会改变你的执着与偏见,让你的想法体无完肤。这就是万能的办法。”

在沙那里住的几天,还是同以前一样的采草药,看病。可是感觉和以前相比有着我说不出来的差距,沙不像以前那么自信了,用药都十分的谨慎,再也没有了奇形怪状让人捉摸不透的方子。沙说每一种药都有其用量和分寸,但无论如何都达不到最好的效果。其实医术也有它的不足。比如有时人们会喝下一种药能够忘记痛苦,可是那只是暂时的,当药效退去,便会徒加更多的悲伤。世界上没有一种药能够使人永远摆脱病痛,迟早会有药效退去的那一天,就像人迟早会有梦醒的时刻。药可以去伤,但是去不掉一个人的记忆。

我学的很努力,努力记下每一种药的药性,它的用量,更重要的是我还要不断地去寻找它的某些特殊的用法,那些不为人知从未发现的作用,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帮助车驰。

以前觉得沙给人看病随随便便,随便说出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方子,让人觉得看病就是那么简单,看一看学一学就会的,有了一些病即使没有医生只要照着书上所讲对症下药,自己拿些药就可以了。每一件事都不简单,我们所看到的任何东西都是经历了无数的演变,无数的失败,无数的更改才有今天的模样,随着与沙的日子多起来,我越来越觉得我知道的太少了,以前在许多的困惑中想出来一些道理,但是并不是困惑的变少,反而越来越多。用药是一门学问,在这里面就会发现其实许多道理都是相通的,在人生上关闭一扇门的时候,便会自然地打开一扇窗,世界并非绝望地无路可走。

沙本以为这样无聊枯燥的事情我待上几天就坚持不下来,然后好让我改变原来的想法,我们都彼此知道对方的用意,但是我向沙学习医术却是真心真意,我已决定不再幻想着做一个虚无缥缈的幻术师,再也不会说华丽无比落魄至极这种让人发笑的观点。我只想做一件我力所能及,有意义且安分的事情,平凡但不平庸,忙碌但有条理,简单但有意义。也许我以后就会这个样子沿着沙的路走下去,走到沙的年纪再回头看的时候,就不会再有现在的茫然与困惑了。现在再做完一件事,最后一件。

 

“茶,你这么努力就是想帮助车驰?”

“想,因为我觉得我会找到办法的。”

沙对我说话的时候我正在弄被烟熏过的草药,这东西要剪成小节才可以用药,剪了一会发现沙沉默了很久了,才知道沙对我有话要说,于是停了下来,看着他,四目相对,我就知道沙会有办法的。

“你知道雾城有许多的传说。”

“知道的。”

“那你知不知道雾城深处有一句最古老的咒语,能够改变人生的轨迹。”好像有一句咒语能够驱散迷雾,却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作用,而我只是听说,但是谁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么一句咒语,不知道咒语的内容是什么。

“要想帮助车驰就要付出代价的。”

“不管用什么代价我都会帮助他,哪怕粉身碎骨。”

沙见到我的激动有些奇怪,虽然理解年轻人说话的语气和做事的方式,但仍不能同老年人的思维方式相比较,“其实用不着粉身碎骨,但是还是有一定的代价。”

“什么代价,我想我都会愿意的,”我改口说,“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那句咒语是什么?”

“你相信雾城深处有咒语吗?”沙反问到,“你晓得谁知道这句咒语,谁用过它?”

如果有这么一句咒语的存在,那么也就是说雾城许多传说都是真的,也就证明世界上有梵这个人,梵有可能知道咒语是什么,但这只是一种假设,我不知道有没有这咒语,如果没有,许多事情决不是空穴来风,如果有,所有的事情都不可思议。

一天沙对我说,“茶,你去抓一些自由虫来。”

所有的事情又回到过去,我在雾城周围转了一个大大的圈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点。

世界上没有自由虫,这是很久以前我就得到的结论,而现在我要重新找到证据去证明我的观点是错误的。

山林之中飞鸟走兽精神饱满,花草丛树绿意盎然,各自悠闲,无拘无束。它们都很自由,老虎归山,甚多拥抱蓝天,让人无不羡慕,可是它们又不像我们想象的轻松自在。深林之中也许最悠闲的便是老虎了,即使百兽之王也要为了生存而捕食,狩猎,甚至几天都饿着肚子,世界上最有权势的动物都这么的落魄,那更何况其他微不挂齿的兔子,羚羊了,每一次危险都处在生与死的边缘,每一次失误便会付出生命的代价。如果把人也算到里面,人可以说是最快乐最安逸了,人即使面临着种种打击和不幸,却也不至于有生命危险。比生命更宝贵的是什么?大概不会有了。与生命相比,那其他再宝贵的东西也就不值一提了。那为什么人还有那么多的困惑和痛苦,还不会觉得自己很幸福,人要求的更多才使人不快乐。

我记得一年前沙便让我去抓自由虫,同样是一个人在山林里面坐一天,但现在想的东西和以前相比都不相同了,永远想不透的东西有着永远想不完的道理。那个时候双鱼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叶岚也走了,同样的山林中只有我一个人,感觉有些恍惚,以前发生的事情有如梦境一般,分不清真假。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自由虫,就像雾城有没有那句古老的咒语。

沙只不过想让我放弃不要浪费时间。我两手空空地回去,我想如果沙劝我放弃,我定会意志坚定地回绝,我是不会就此罢手的。

沙果不其然地问到,“自由虫呢?”

“没找到。”我摇摇头,其实这种结果我们都彼此心知肚明,但还是要问,还是要回答。因为沙下面会说,自由虫不存在就像咒语不存在一样,这样折磨下去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但是沙现在是不会说的,因为他知道我的心是不会这么轻易地击败的。沙只是安慰地说,“没关系的,明天继续找。”

心灵的疼痛同绝望一样是一道无法治愈的伤,时间是一副无声的药,让人忘记所有的痛。躺在床上什么也来不及想,一夜就一晃而过。

沙说,“你什么也不用做,忙你的事情去吧。”

我无奈地走出来自己漫无目的地走,自己也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想着可以一直这样地走下去,什么都不用想地走下去,没有尽头地走下去。也许所有人都在期待一个美丽的结果,没有人会在意那茫然寻找的过程。

自己走了很久,以为走完所有的路,却发现自己走到了那块石头旁,我坐在石头上看着那块蓝色的印记,感觉自己渺小的可怜,抬头看看天,雾气笼罩,看不到半点指示,自己无助的想哭,总认为自己可以承受所有的痛苦,但是这种茫然的状态消磨的人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就在我发呆的身旁,走过一群小孩,他们也就只有十岁左右的模样,身后背着差不多和他们一半大小的画板。严肃的表情让我想到了双鱼,如果 双鱼的手没有伤的话估计就是这群学生的老师了,看着他们的背影我有一种想跟过去的冲动,有一种感觉告诉我,我有可能见到双鱼,双鱼就在我的附近,很近很近的地方注视着我。

当他们消失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双鱼不会在画画了,而在我心底的感觉只不过是一种联想而已,但是直觉告诉我,如果我走过去一定会见到双鱼,一定会的。可是见到他我应该说什么呢?责备他的不辞而别,还是同他一起悲伤绝望,总之双鱼是不会画画了,为什么所有的事情不能如人所愿,不能皆大欢喜呢?

我忽然想起一件我都快要忘记的事情,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胡子自信的表情,能够知道自己所有的困惑,虽然我已经对那只可怜的鸽子不抱有任何的幻想,但我还是不停的假设,如果它飞回来,想象自己拿着我的那柄“宝剑”,口中念出那句最古老的咒语,就会看到车驰苏醒的身体和小小灿烂的微笑,而且我也能够找到治疗双鱼右手的办法,让双鱼自信地站在我的面前。

这几天,我列出我所有的困惑,就等着鸽子是飞来,我甚至还准备了笛子,想着鸽子也许是在听到笛子的召唤,从天而降,徐徐落在我的肩上。甚至没有等到我开口提问,它比请按将所有的答案统统告诉于我。

有一天我梦到了那只鸽子,听到它拍动翅膀的声音,我激动地拿起那张纸条,马上就要看到咒语写的是什么是时候,我激动的醒了过来,如果再给我一分钟,我就可以看到答案了,对此,我懊恼不已。当我完全清醒之后才觉得自己的幻想实在是太强烈了,也许是自己的绝望太深,也许是自己太需要答案。鸽子到底能不能给出答案就像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自由虫就像雾城到底有没有那句古老的咒语。自己想象的过于完美,过于简单。

我决定不再幻想下去了,为什么明明知道那都是骗人的,我还深信不已,无力自拔。从现在开始,我要彻底忘记诱人的骗局,只有自己的努力得到的结果才是真实的,世界上没有不劳而获,别人的赠与与施舍终不会有自己得来的真切踏实,只是有时候自己挖下的陷阱,负责任地保证任何人走过去都会掉下,可是为什么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幻想,相信自己从容地踩在上面,自信地微笑甚至招手。

从现在起,我要开始我的实际行动,继续抓自由虫,去掉颓废、剪掉迷茫、不再幻想、精神百倍、重新开始,所有的想法、假设就此打住。

当我要出门的时候沙把我叫住,神秘地告诉我,“今天我们要吃点好吃的。”

我立刻联想到深山之中采到的蘑菇,虽然味道鲜美,但是一直吃下去也不觉得它们哪里好吃,“那你就自己吃吧,我忙着呢。”

“今天不一样,今天是一只鸽子。”

我的表情有难以描述的变化,即使我没有亲眼所见,但我可以断定那是一只白色的,有着一双可怜的眼睛,腿上绑着一张纸条,千里迢迢,经过多方的大听,甚至挨家挨户敲门询问,才找到我的。

“昨天晚上我听到有什么东西响,我还以为是猫头鹰,就出去看,就看见一只猫抓的鸽子满身是血,我救了很久也没有救过来,看着它那双可怜的眼睛,心想不可以让它这么的痛苦下去了,所以我就,其实你看着它而帮不上任何的忙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

“那是不是一只白色的鸽子?”

“你也见过,就是的。”

“那不是一只普通的鸽子。”我表情严肃,像是在批评沙。

“那抓它的猫也不是一只普通的猫,”沙一脸无辜,一把年纪被一个小孩批评,有些不甘,但又像做错事一般,“那只猫知道自己错了,很内疚,所以就悄悄地走了,走的时候还留下了一张纸条,像是对我们道歉。”

“上面写的什么?”

“我也不知道。”

“有没有我的宿命?”

“好像有,也好像没有,”沙努力地想,“我的宿命被猫抓了。”

“你是说我?”

“不,我是说鸽子。”

 

其实我已经告诉自己胡子的话是一个骗局,世界上没有谁无所不知,可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失落,万一有那么一种可能,仿佛自己身轻如燕,站在自己挖的陷阱上轻盈舞蹈,来去自如。

“那你自己吃好了,我是不会吃的。”我便头也不回地走出来,鸽子给出答案的想法彻底破灭了,即使胡子的话是真的,即使世界杀那个真的有人能够知晓所有,但那一个人也绝不会是我,为什么所有的猎物站在我挖的陷阱上嬉戏打闹安然无恙,而自己站上去便轰然到下。

自己在山林中转了一圈,希望自己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却无奈走出山林,回过头看那一片雾茫茫的世界,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它们都安然自在,可是谁又知道在这片安静之下,所有的生物又在为了生存血雨腥风斗争不止。

我回去的时候沙不在,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便有气无力地回到自己屋,躺在床上,幻想自己念出那句,看到车驰有温度的身体,真诚的付出去永远得不到答案,我多么希望车驰能看到,小小能看到我的努力,我伸出双手你们会有真实的感觉,可是现在却是这般境地,我又开始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真的有意义。

现在是找最安逸的虫子,估计接下来就是要找最悲剧的虫子了,总之还有许多问题在等着我,但我却在开始的第一步便退缩了,小小,怎么办?

我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小小!我拿起篮子跑到山林之中,在潮湿的地方抓到几只蜗牛,兴高采烈地回来。

我大声地喊沙,沙依然不在,我便把蜗牛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看着它们我都有些奇怪,为什么我就认定蜗牛就是自由虫,就一定是幸福的呢。刚开始的时候它们还小心翼翼地缩在自己的壳中,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当它们发现自己很安全之后,便伸出触角,继而全部出来,以最快的速度逃跑,在桌子上留下一道道痕迹,也许它们再跑的快一点就可以跑出命运的摆布,可是蜗牛并不知道自己的努力都是徒劳。如果它们知道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逃脱它们还会这样的挣扎吗?也许不会了吧,与其做无用的挣扎不如顺应这所谓命运的安排。蜗牛的幸福在于它们永远都不承认自己力量的渺小,它们只是在执着地做着一件本能的事情。

但是如果它们知道了结果还是这么的做是不是有些可悲,悲惨与幸福本是一对矛盾,可是它们却惊人的相似。我也被这东西搞的糊涂了,分不清它们到底是不是所谓的自由虫,我正打算把它们都放回去的时候,我看到沙回来了。

“沙,你去了哪里?”

“我把那只鸽子给埋掉了,感觉很不好,就像一个老朋友不见了似的,看到它受伤成那个样子我应该难过才是,我怎么会想到要吃掉它。”沙看了看我,又看到桌子上的蜗牛,“哪里来的这么多蜗牛。”

我不知道怎么向沙解释,其实这是我抓回来的自由虫,不过现在觉得它们就是可怜虫,看着这些蜗牛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便是你抓到的自由虫?”

“对,就是的,自己觉得自由,那就是自由虫,被人认为很自在,也便是自由虫。”

“嗯,有那么一点道理,这么有哲理的话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忘记了,好像是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一个特别出名的伟人说的。”

“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只能来伟人不是一般的人。”

我停下,仔细的回忆,然后确定无误后说,“这句话是你说的。”

“是吗?我忘记了。看来伟人也是一个平凡的人。”

我没有听出来沙在说他的伟大还是说他的平凡。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问到。

“什么怎么办?“

“帮助车驰啊,我们现在不是抓到自由虫了么?”

“啊茶,其实你跟了我这么久的时间,让你去抓自由虫,我想有些道理你应该明白的。医术并不是万能的,有些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我并不是伤心,反而是很欣慰,我的努力以失败告终,只是有一种感觉,在浓雾里面任何人都无法知道我的感情,就像人无法看到我一样。

 

我有时候会来到那块带有蓝色的石头旁,坐在石头上想我的生活如何才能有意义,我会等待一群背着画板的小孩经过,他们向西,我会向东。有的时候感觉方向不对,总以为转过身去便能回到过去,但我还是知道我要去哪里,木坛同以前一样的安静。自从我来到这里,我的梦境中再也没有出息出现这个地方,也再也没有见过茗。不知道茗过的好不好,是不是他在某个地方拿着我的那一把剑一遍一遍地涂上颜色。现在想起来,那便同石头上的颜色一样。茗为什么往剑上涂些色彩呢,又和石头上的蓝有着什么样的联系。伤脑筋的问题没有必要想了,也没有必要知道。对于车驰也不再伤脑筋了,有些事情自己尽力就足够了,有些东西是不可以改变的,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宿命吧,在宿命面前我们只剩下感叹,没有选择的余地,不得不承认宿命的存在。

人总是要面对现实,不能永远地活在幻想之中,我想现在到了忘记过去的时候了,我应该向沙认真学习医术了,让自己重新充实起来。

每天的生活又步入正常,也许这种平静如水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沙老了,有时竟像一个孩子,什么事情都听我的,自己觉得责任重大,这位老人也那么需要保护,看似坚强的一个人内心是那么脆弱需要安慰。

我们会聊起过去,会聊到小时候的一些傻事,曾经执着的信仰有些可笑但永远珍贵。同样我们会聊到城南的那块石头。

“我不明白石头上为什么有一块疤痕。”我认为很不协调。

“我也不知道,在我小是时候就有那么一块石头,我记得我们经常在附近玩,但是这是怎么出现的谁也不知道,有人说那是梵留下的,可是谁也没有见过梵这个人。”

“我想这块石头是证明梵存在的唯一证据了。”

“大概吧,他的故事我们只是听说,谁也没有见过,其实梵还留下一样东西,就是他那柄剑,听说具有灵性的一把剑,能够知道梵的所想,这也只是听说,谁也没有见过。”

沙所说的石头和梵的剑,和仁老说的差不多,但是到底有没有这个人,石头是不会说话的,剑也找不到,谁也无法证明。

“如果梵存在,那么古老的咒语也就存在了?”

“如果存在的话,也只有幻术师知道。”

“我觉得幻术师也不见得知道,如果他们知道的话,他们肯定会用咒语打破迷雾,使雾城重见光明。”

“如果雾城重见光明,还能称为雾城么?你是不是觉得幻术师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

“有些不一样,但是我也说不上哪里不一样,我并不觉得我们与他们有什么不同。只是感觉他们变了,往往都是很沉默。“

“幻术师,都变得很沉默。”沙看着我,不知道哦啊从何说起,“幻术师应该受到人们的尊敬,因为他们放弃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最珍贵的东西?”我小声重复,什么才是最珍贵的东西,也许是人的生命吧,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了,那也不对难道说幻术师都是死过一回?

“对,最珍贵的东西,除了人的生命,放弃最珍贵的东西,他们站在现实与想象之间,他们其实是很矛盾的。”

“我原以为幻术师只是参加一个比赛就可以了,没有想到还有这么残酷的事情在等着他们。”

“残酷,只有超人的付出,才会得到凡人难以得到的回报。参加幻术师比赛就可以成为幻术师,你以为就这么简单。其实真正的幻术师在幻术比赛中是可以不出一招就完全可以胜出。”

“也就是说他的防守做的好,要不就是对方自己攻击自己,或者让对方退出比赛。”

“笑话,什么都不做。”

“那太不可思议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在想对于我来说什么东西最珍贵,什么才是我毕生的追求。曾经总是想着自己的生活轰轰烈烈,可是如何的壮观我却说不上来,自己一路走来,竟然没有什么会成为我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我不清楚难道我就真的没有最珍贵的东西,我最珍贵的是我的记忆还是我的追求,是我的过去还是未来。如果这些都不是,那有是什么。我终于发现自己浑浑噩噩的原因了,因为我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活着。

时间过的很慢,总是经历了漫长的黑夜才等到天明,总是在无数个黄昏祈祷夜的降临。每一天都有消磨不尽的时光,总感觉所有的事情都是在昨天发生的,所有的改变都是在一觉醒来突然出现。可是就是这么的一瞬间,一年的时间就消失不见了。

学校之中又开始准备欢送新的一届毕业生,看着一张张踌躇满志的脸,在没有经历生活打击留下痕迹的表情中让人看的羡慕。

许多人同样准备参加幻术比赛,可是他们并不知道等待他们的还有更为苛刻的抉择,一个个怀有天真灿漫理想的人并不知道将来他们面对的也许是无奈与茫然。

世界有时候会那么不公平,人生有许多事情是不会讲道理,也许这便是人为成长而付出的代价。

每年的这个时候,空气中弥漫着青春的气息和欢乐的味道。去年的这个时候也许也是这个样子,只是自己早已忘记,热闹永远是别人的热闹,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突然想参加幻术比赛了,与其说参加不如说去感受一次那种氛围,去体会布齐与双鱼的激情与失落,去感受自己曾经错过的一段记忆。对此,我只是一个看客,只不过更进一步参与其中,我不会出一招,不会改变任何结果,所以我没有必要做任何准备,没有必要像布齐双鱼那样。我只需要站在台上,被对方击倒,然后退出。这样可以让别人实现目标更容易一点,同时也满足自己的心愿。

我参加了,向茗和叶岚证明,其实我不适合做幻术师,我更适合向沙学习医术,虽然这个结果他们不会看到。

站在门口,我又开始犹豫起来,到底参不参加,即使我没有做过任何成功的事情,但也不曾做过任何彻底的失败。当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失败了会怎么想,我会告诉他们,我是故意的?这种解释又怎么能自圆其说,虽然我完全可以不顾别人对我的看法,说我把一次难得的机会当成是一个玩笑,对自己对别人不负责任,随便他们怎么说好了,我都无所谓。但我真正顾虑的还是茗和叶岚,一直在背后默默关注着我的人,看到他们失望的目光我又做何解释。

如何能够隐瞒实情,自己又可以参与其中呢,也许只有用一个假名字了,用别人的名字参与进来,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大家都不会关注到我。本想着用布齐的名字,可又想了想不能再让布齐失败一次了,既然做一个失败者,不如让左手失败一回,也当做为布齐双鱼他们出一口气,消一消我心中的怨恨。

我参加的时候告诉他们我叫左手,说出口的时候还有些紧张,生怕别人知道谁是左手,而我只是一个冒名顶替者,可对方根本就没有理会我到底是不是左手,甚至都没有看我一眼就匆匆记下,忙着招呼下一个了。

去年有一个叫左手的人,今年又出来一个,难道他们就不觉得奇怪吗?即使有这么多的人参加,看到左手这么古怪的名字多少也应该有一些印象才对的,可他们竟全然不知。也许在所有人的记忆里装下的都是自己的事情,而不会有别人的过去的。在我的心中所有刻骨铭心的往事对于他们来说也许只是当时的几句饭后谈资,然后便如同风一般消失不见。

夹杂在人群之中,周围的人或是紧张或是矜持,但都难掩他们的激动,对于他们来说这也许是一个重大的机会,不容错过,是任何人都无法看平淡的。有的人则拿出幻术书认真地看,希望自己能够在比赛的时候用到几句,那是我很久就没有见到的书了。我极力搜索双鱼与布齐,因为我知道他们就在其中吧,只是人有些多,怎么找也找不到他们的影子。

作为一个麻木的旁观者来见证别人的奋斗过程,就像叶岚所说不知道应该为胜利者喜还是为失败者忧,因为有胜利的地方自然就会有失败的出现。站在比赛的现场沙所说的真正的幻术师在比赛中一招不出便能胜出,现在觉得更加荒唐了。

比赛很快就开始了,在我看来对于参赛者近乎神圣的比赛更像是一场游戏,彼此都很熟悉了解的人站在台上一决高下,输赢都在情理之中。可是当时的我们为什么竟那么的重视,为什么把结果看的那么重要,而没有任何的心情去享受这一过程呢。

我认定我会在第一轮结束后离开,因为我感觉这种比赛更像是一个闹剧,没有任何意义。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欺骗这些无辜的青年与学生,难道生活给予我们的苦难与挫折还不够多。可为什么要用一些人痛苦的代价去满足一少部分人的虚荣,因为有些人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像双鱼还有布齐。

第一轮我轮空。对于其他人来说我是多么的幸运,可对于我这种生活的体验者来讲确实有些无奈。不能在第一轮感受一下这种氛围,不得苦笑,或许这就便是沙所说一招不出便能取胜吧,但是这种运气决不会出现在第二轮。

第二轮很快便轮到我,他们喊第二遍左手的名字是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就急匆匆地跑上去,下面有许多人,一张张年轻的面孔让我羡慕,只是他们也同样的羡慕我。有人告诉我,你的对手是双鱼。

双鱼,一个曾经多么熟悉的名字,就是不知道这个人和双鱼长的像不像,我想这个叫双鱼的人我一定要认识一下。

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我走来,一年前我所熟悉的双鱼就站在我的面前。我一动不动,生怕这种幻觉会突然消失,自己突然在梦中醒来。我看到双鱼的右手完完整整,我甚至恍惚地回到一年前。虽然我知道这是一个幻觉,可是它强烈的如同现实一般。

“茶,我知道你会来的。”从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从他说出我的名字,从他的语气,从他的表情,从他的眼神得到他的内心深处,我知道我面对的是我曾经最好的朋友,见证了我所有的过去,保存着我所有的记忆,而现在却出现在我的面前,成为我的一个对手。

“啊茶,你还记得我们的从前么,还记得我们那些安静的日子,我们一起上课,一起发呆,一起喜欢叶岚么?你还记得我们关于理想、关于未来所有的假设和幻想么?你还记得曾经年少,我们无知的忧伤,不问世事却又胸怀天下的豪迈么?我很怀念我们在一块的日子,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喜欢叶岚。可是你就是不承认,我一直在帮你,可你却以为我也喜欢她。想一想那时候我们多么傻,其实你不知道叶岚一直在等你,那么用心良苦地等你,她说你如同一根刺,永远刺进她的心,你居然当做无所谓。

虽然我们一无所有,可是我们永不妥协,即使现实将我们的理想完全否定,我们也会保持微笑,因为所有的苦难都将是一笔财富,而这笔财富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换来的。要相信幸福是人的争取,而非天的注定。当我们的简单生活一去不返的时,当我们自认颓废的日子消失不见,当梦醒的时候,当我们面对现实,我只希望看到你简单的独有的微笑,认真地告诉我,很快乐。

茶,我们长大了,不是孩子了,我们要改变了,未来我们的光荣与梦想,因为我相信终有一天我将看到你,最伟大的幻术师微笑地站在我的面前。

在我的生命中有两样同样珍贵的东西,一个是我的画笔,另一个是与你的友谊,难以取舍,实现你的梦想拿去吧,对不起,啊茶,不能与你一同颓废了。“

我发现自己被双鱼的读心术给控制住了,无法动弹一下,甚至我的声音也无法表达。

双鱼冲我笑了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双鱼就在我的面前无声地倒下,看着这几近残忍的画面,我没有了任何勇气面对,我转过身眼泪顺着脸无声息地流下来。

啊鱼,你怎么那么傻,我的一句玩笑却让你失去那么多,这是一个误会,可是你怎么就这么的执着,我感觉自己全身没有了任何力气。其实双鱼的幻术很差,他一个月的时间也许就学了这一条咒语。

我再次转过身来,双鱼已经被别人扶了出去,这并不是幻想,而是事实。是双鱼用尽所有的力气将现实编织成一个梦境等着我的到来。

我再次作为胜利者被留了下来,我被告知我的下一个对手是布齐,我的大脑无限的膨胀,左右有无数的双手撕扯着我的心,一种巨大的不祥感压迫着我的神经。我知道这不是预言而是现实。世界变得很安静,可却有无数的声音一遍一遍重复一场不可避免的悲剧,只是再也没有了悲伤可言。布齐会对我说什么呢?这次我绝不会再一次错过,我要等他一上台便退出比赛,让布齐实现他的愿望,帮他打破他的宿命。

所有的比赛都还在进行,有人欢喜有人悲伤,但欢喜与悲伤也许只是暂时的,随着时间的冲洗渐渐褪去颜色,失去色彩,最后变成淡淡的回忆,再也想不起当时到底是为何欢喜为何悲伤了。布齐一直没有出现,其他的都在进行,只有我在等待着他,因为我知道只有在这里才可以看到他。

很久,所有的比赛都结束了,最后一个幻术师的名额将会在我和布齐之中产生,我想终于可以帮助布齐实现愿望了,我站在台上只想同布齐说一句话,说完这句话我就离开。

布齐终于出现了,我看到布齐坚定的眼神,稳健的步伐,向我走来。可是布齐突然转身离开,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冲布齐喊,我努力地追,却只能看到一个孤单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我失去所有的力气停下来喘气的时候发现地上有几块红色的石头,我明白过来,布齐并没有认出我来,他看到的只是一个冷血的杀手。布齐的心在这一刻就已经碎了,碎的只剩下这几块铭心刻骨的石头,我小心地捡起来。

所有的故事像一个轮回般重演,而这一次不是听说而是事实。

我又回到学校坐在曾经的位置,教室里一切都变了,我再也找不到我与双鱼坐的那张桌子,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我们所珍惜的所谓的颓废的日子终将一去不返,想起双鱼说的每一句话,双鱼倒下的时候,我居然那么无能为力。

如果说人的可悲在于人无法区分梦境与现实的区别,那么知道它们的区别却要幻想着回到梦境的人是否称为可怜。当真实将自己否定,而自己却只能无声呐喊的时候,那一个小小的假设成为自己无可比拟的港湾,自己蜷缩在无尽的绝望中却在痛恨自己过早的醒来,站在迷茫的十字路口,无垠的空旷却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我克制住自己的悲伤告诉自己,我并非一无所有,可是我的所有存在对于自己到底有什么样的意义。绝望无声地落下,铺满一地,使得自己无路可走。一个个背影时近时远,一张张面孔清晰模糊。曾经告诉自己当知道所有答案时,绝不会让一个个背影离我而去,曾经告诉自己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回到过去,我将用尽一切力量阻止所有的故事发生,而如今所有的答案摆在面前,时间眷顾自己,而我却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误会让人迷失在散不尽的浓雾里。

一张面孔在讲述我遗失的美好,一张面孔在幻想我的光荣与梦想,当我站在天平的两端无法取舍时,天平轰然倒地,打碎我的梦想又吹散了我所有的记忆。总以为幸福就是在经历一番风雨打击之后自然地出现,总以为自己可以轻易地忘记,总以为自己可以承载所有的记忆去迎接美好的到来,总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半点悲伤可言。

当眼泪泛滥,记忆充斥,呼吸都会感到痛时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在这个阴冷残酷的世界中我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对这个世界充满怨恨却不足以表达自己的痛苦。当泪水流干,大脑空白,全身麻木没有知觉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重要,我在这么多人的心地占有无可取代的位置,多少人的深情凝望无不见证我很幸福。

在痛定思痛之后明白的道理似乎失去了任何意义,生命到此也许会很幸福,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在骗自己。幸福只是一个骗人的话语,像理想丢进河里激起的水花美丽但无任何意义。它的存在不能改变任何事实的发生,不能改变所有的失去,不能抵掉一个人的悲伤,不能抹去人的绝望,不能给予任何心灵的慰藉。

教室是一刻也不能多待的地方,我站在那仍在想一年前我到底是什么样子,有自己的苦恼,有自己的忧伤,有自己的难过,也有自己简单的快乐,天真的想法,不切实际的假设,无数幻想的如果,还有我坚定的信仰,未来的精致生活,相信幸福的存在,所有的美好都会在浮华散尽轻悄悄无声息地到来。面对生活永不妥协,要么落魄至极,要么华丽无比,青春年少不知愁的自己就这么站在原地消失了。只留下一个空旷的教室重复着一场不可避免的悲剧,只不过再也没有了悲伤可言。我是理想变成了石头,没有了半点温度可言。

天黑的时候我才回去,沙见到我情绪低落便问,“你去了哪里?”

“过去见了两个朋友,聊了一些事情,所以有些心情不好。”我不想告诉沙今天发生的事情。

“你是骗不了我的,你去参加幻术比赛了,如果你是一名真正的幻术师的话,那么你可以不出一招,兵不血刃地胜出。”

不出一招,兵不血刃,我的眼泪夺眶而出,这句话说的多么轻松,多么简单,可是完成这么一句如同玩笑一般荒唐的话却要付出超人的代价,“我没有想到结果是这样。”

我看沙的时候,沙已经做出了一个预言,或者说告诉我一个隐瞒很久的真相。沙的眼神中充满着同情,但也有安慰。沙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一切,我怀疑他一年前就已经知道了所有,“世界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在我们得到的同时总会在我们背后有着同样的失去,为什么浓雾迷城,正是因为有许许多多超越生命珍贵的存在,大雾弥漫不是对我们的惩罚,而是一个个伟大的灵魂在默默地注视着我们。即使在时间遗忘的角落也同样有着感激。”

“可是双鱼失去的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失去最珍贵的东西并不意味着失去整个世界,年轻的时候我们总以为在我们的生命中存在最珍贵的东西,为了它,我们甚至可以放弃整个世界。可是过上十年,二十年,我们再回过头来,谁还会记得我们当初坚持的信仰是什么?

生活会将所有的珍贵变得一文不值,会把所有的计划改的面目全非。只是这种突然的失去会让人在开始的时候接受不了,那只能归于成长付出的代价了,我们把身边的珍贵看得轻一些,把认为不重要的看得重一些。因为所有的存在都有存在的道理,任何东西没有轻视的理由,只有这个世界所有的东西都让人难以取舍的时候才会有所依恋,才会觉得世间的美好。我们应该珍惜拥有的日子。所以我们不要完全沉浸于悲伤中。”

我对沙的劝说根本听不进去,也许沙说的太轻松了,我太认真了,“沙,我觉得发生的一切都是一种错误,可是我不知道错在了哪里。”

“是啊,它错在了哪里呢?也许这便是年轻与年老的区别,年轻的时候,我们总会把谎言当做认真,为了一句谎言,我们执着地追逐许下承诺,甚至放弃自己的幸福,而年老以后,我们便会把认真当做玩笑,当我们认真地表达我们的情感是时候,竟会心虚地认为我们在讲述一个不切实际的笑话。所以不管我们长多大都会出错。其实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绝对的正确与错误,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才能使自己的心有那么一丝的安宁。”

沙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可是当事情发生之后,谁又会在这些真理中得到安慰,这些道理能改变我的伤心,能改变结果?我需要的是安静,等到我没有力气伤心时,自然就会安静下来,而不是在这些话中突然醒悟。

我不再说话,拿出布齐留下的东西,看着这一切大脑之中什么也想不起来。双鱼的恶作剧到现在终于结束了。所有的人包括沙在内都在一开始就参与其中,只有我一个人什么也不知道。可是在这一切结束之后,我并没有看到双鱼自信地站在我的面前,只是留下一个背影,让我永远都追不上。

“那是什么?”沙看到我手中的东西问到。

“布齐留下来的,他没有认出我来,他还以为我是一个坏人。”我想着曾经的布齐对我和叶岚讲左手的可怕和残忍。突然我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沙。沙的眼睛清澈地像一扇窗,透过这扇窗我看到一个踌躇满志的人,看到一个心灰意冷的时刻,看到喜极而泣的表情,绝望至极的痛苦,经历总总磨难,直到最后没有了表情可言,无论是喜悦还是悲伤,只剩下一个平静的没有变化的脸。

沙对我点点头便是说那都是真的。

所有的故事并没有完全结束,我并没有找到答案,布齐也许通过另一种方式证明他的存在。

我感觉我的眼前充满绝望,或者说是希望,我多想找到双鱼,找到布齐,大声地告诉他们这不是游戏,不会重新开始,你们所做的一切竟然那么的不负责任,不可理喻。可我又想找到他们紧紧拥着他们,或者静静地坐在一起,一起好好的珍惜一下我们颓废的日子。

 

现在我是一个幻术师了,不需要任何形式,也不需要谁来证明,就像长大一样,只是突然之间的事,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告别,我现在明白雾城存在自然有其存在的道理,它的存在便是向世人证明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比生命还要重要,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错误,如同宿命一般让它艰难地存在在这个世界中。

我怀揣着这颗破碎的已经不再跳动的心离开了雾城。路程在我的眼中不再是遥远的事情。在时间和空间中穿梭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穿过红树林,走过山顶。我回过头,雾城就在那一片浓雾下,大雾弥漫了整个城市,自然有其弥漫的原因和意义。一路前行忘记了所有疲惫和忧伤,我知道我如此的坚持不会是徒劳的挣扎。

当彼岸出现在我的眼前,所有的事情一如从前,只不过人已经变了模样。我扣动无名指,很快我就来到车驰变成的石头面前。我再次扣动无名指,然后拿出布齐破碎的心念出咒语,剩下的便是等待。因为我相信所有的结果都会如愿以偿。我耐心地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消逝,可我依然没有看到车驰的影子。我思考了所有的步骤,确信万无一失。即使我没有看到我希望的结果,而这一次我无悔无责。

就在我转身的时候,在背后传来轰然倒地一般的声音,我转过头,其实我应该在坚持一会,或许我的坚持并不会使得事情向好的方向发展,有时候世界就是这样,转机只会出现在放弃之后。

车驰脸色惨白倒在水中,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看到他我只有欣慰可言,并不是我掩饰了我的喜悦,只是我觉得没有任何喜悦。

我站在车驰面前,等待着他积蓄力量。车驰抬起头,然后坐在地上,冲我笑了笑,“我是不是很落魄?”

“有一点。”

“落魄的感觉曾经对我都是奢侈。”

我扶车驰起来,一起回到住处,简单的收拾,生起火,车驰烤干衣服后重新站在我的面前,“谢谢你,我没有想到,虽然我不知道你用的是什么方法,怎样的努力,但是我觉得这似乎是不可能的。”

“对于不知道的人,它显得不难,对于知道的人可以说很简单。”我故意说的很简单轻松。

明天他就可以见到小小了,明天应该是让人期待的一天。

“答应我两件事好吗?”我看着车驰。

“你说吧,如果我能做得到的话。“

“忘记我,就仿佛你从来就不认识我。”

车驰有些犹豫,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问,“另一件事呢?”

“不要告诉小小。”

“为什么?”

“我不想让她有什么负担,如果可能,给她一个足够大的空间,让她安全地躲在里面,因为现实实在是太可怕了。”

“但是现实中有我们寻找的幸福。”也许车驰想的太天真了。

我苦笑一下,“幸福,幸福到底是什么?幸福就是为了一句承诺,放弃所有,用一种让人心痛,让人绝望的方式去证明在我心底有多重要,幸福就是在我们永远失去时,才想起来的那些我们早已习惯的曾经平淡生活。”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我也反复地问自己,事情并不是非做不可。但只有这样,我的心才可以轻松一下,才有机会让自己喘口气。也许离我们很遥远的幸福就在眼前,并不是天长地久,并不是飞黄腾达,并不是愿望实现,其实就是安安静静简简单单地活着,只有当我们习以为常的简单生活都望尘莫及时,才会发现生活中的苦痛挣扎居然也别有一番滋味。我们经历的痛苦,我们饱受的磨难,我们避雨的屋檐,寒冷中取暖的火炉,彼此眼中信仰的力量,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诠释的一种感觉。当然没有没有任何东西会永恒珍贵,我们一路追随却两手空空,这并不是一无所有,闭上眼回忆我的每一次尽情表演,就如同我这颗挣扎的心,每一次跳动的温度足以让我热血沸腾。

“车驰,你说既然山下有如此美景,我们为何却要爬上山顶,遥望远方呢?”

其实车驰想说再会来。

回到过去,可是怎么又怎么回的去呢?来过就好,见过就好,路过就好,不敢奢求拥有,因为我们都知道永远都回不去了。

车驰睡的很沉,也许很久都没有这么睡着过,我在他睡着的时候悄悄离开,简直是逃。

自由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它所衍生的空虚埋没了一个人所有的想象,我甚至看到我的影子,正在挣脱那无形的束缚。幻术师,我曾经的理想终于实现了,我可以拿上我的剑迹行天涯。

可是我为自己做好了计划,忘记我是一个幻术师,虽然双鱼同布齐为我付出那么多,忘记自己。

明天,我就可以回沙那里。我想如果从现在开始学习医术,还来得及。时间在我面前又转了一个圈,而我却迫不及待地渴望归零。

浓雾笼罩,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够如同雾城一般理解人的心情,我默默回到沙的住处,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沙告诉我,“其实你在我这里再也学不到其他东西了。”

“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学,我只想采采草药,帮你打打下手。。我不渴望自己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我只想要一个容身之处,这样的要求不算太高吧。”

“如果你那样想,我便更不可以留你了。年轻人有年轻人要去做的事情。”

我沉默,反正我已经决定,无论沙怎么说,我都不会走的,至少沙不会把我强推出去。

沙没有办法,“一年了,其实你应该去看一个人,既然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我也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了。”

我抬起头看沙,其实这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但我至始至终找不到错在哪里。

“估计他不会认识你了,从这里向南,你便会看到一块染有蓝色的石头,然后向东或者向西,大概就是两百步的路程就到了。”

这是一个多么无奈的巧合,多少次也许我向前一步就可以看见双鱼。

当我站在那块石头前,我忽然变得害怕起来,向左走,向右走,一面是我留在记忆中的梦境,一面是我不可避免的现实,就仿佛我与这块石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般,也许前世留下什么东西与它,否则也不会形同风向标一样指引着我想要去的地方。

双鱼也许已经不在那里了,他已经搬到了其他地方,有可能很久就搬走的,还有可能就是在昨天刚刚离开,知道我要来,故意我躲着不见我。要么他已经等已等我等的不耐烦了,责备我为何现在才出现,同我一起分享我成功的喜悦。也许这些都不是,双鱼早就忘记了我是谁,他再也想不起来曾经坐在他身边那个整天幻想的人了。

从路口走了大概一百米的距离,便看到一个简单的画室《见证画室》,想必就是这里了。

敲门等待一个熟悉的面孔,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双鱼变了没有,就在我想象不同的见面情景的时候,门突然打开,我屏住呼吸,我甚至还没有做好准备。从门缝里面探出一个圆嘟嘟的脑袋,看了看左右再也没有其他人才确认敲门的人是我,便问,“你找谁?”

我对他微笑着说,“我找双鱼。”

小孩的眼睛转了一转,眼珠上翻,努力思考,我期待他能够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无非就是能够让我进去。

小孩说,“这里是画画的地方,不买鱼。”同时他还指了指门上的字,以为我不认识一样。

我无奈笑了笑,拿他实在没有办法,“我找一个人,不是买鱼的。”

“进来吧,你进来可以,但是不能大声说话。”他的语气表明他只是一个孩子,不过给我提出了要求。

我随着小孩进来,这间屋子不是很大,里面放着几张画板,画板前面坐着几个小孩正在安静地画着东西。开门的小孩坐回他原来的位置,继续他的佳作。

双鱼背对着我,正在指导小孩,我感觉自己出现是多么的不协调,正要转身离开,双鱼抬起头转身看到我。

我对他笑了笑,不敢问候不敢说话生怕惊动这些孩子,打破这里的安静。他同样给我一个微笑,向我走了过来,就这么几步的距离,我的心就快要跳出来,心底一遍一遍乞求,不要过来,不要说话,让我哪怕再有多一秒的时间回忆,让我再看一下原来的你,搜索我们以前的影子,但是我还要故作镇定,装作什么也不去想。

“有什么事吗?”双鱼问我。

“没有,就是过来看一看,这么久,我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一间画室。”

“老师,”圆嘟嘟的小孩说,“他说他是来买鱼的。”

我们都笑了,人生若只如初见。

双鱼过去摸着刚才那个小孩的头,一切又归于平静。

我想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自己站在那里很不舒服,我拉开门准备离开,可我多想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能够把我挽留,让我转过身看到一 种不一样的表情,可我知道这是一个假设而已,不可能实现的。

“等一等。”

我所有的思绪都停于脚下,所有的记忆都藏在背后,只不过我不敢回头。如果我还保持理性,我应该马上离开,就如同我不曾来过一般。

可是我抵不过那个声音,那是我很久以前就已经熟悉的,背后的那个人再熟悉不过而且他同样的熟悉我,这也许是我最后一个没有否定的幻想,这是我仅存的一个温馨的画面。可是我还是拿它作为赌注,去赌在我回头的那一刻,双鱼会清楚地从口中说出我的名字。我回过头,用我唯一的画面换回了双鱼简单的眼睛和一副难为情的表情,这些已经足够了,再多待一秒都是一种错误。我知道我赌赢了,我该收手了,可是我走不开,我知道这是一个永不知足的赌注,我的一厢情愿会在最后输的一塌糊涂,输掉我的幻想,输掉我的记忆,输掉双鱼简单的眼睛和为难的表情,最终换不回他的开口。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正要画一张人物画,你能不能?”

“可以啊,其实我也没有什么事情。”我从挣扎中回到现实,刚才输的很惨,明知是这样的结果,为何还要悟而执迷。

我隐藏我所有的记忆,使得我的眼中所流露出来的尽是欣喜和好奇,双鱼是不会在我的眼中看到任何过去。而此时我又极力从双鱼眼中搜索他所有的经历。

双鱼的过去很简单也很平静,一年的时间,他只是专注地重复着一个动作,用自己难以掌握的左手不停地靠近自己的目标,像布齐冥苦的记忆,像车驰单纯地敲打,他的内心世界只有这些,我仿佛站在布齐的住所看着满墙的涂写,看不到半点的喜悦,其实这并不是我与双鱼想要的生活,我们苦行僧一般地追逐信仰,到头来才发现这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样子。

一年前所有的记忆都被他封存,我在他的眼中寻找不到一丝的痕迹,只有他投入的神情一如从前。

双鱼就在我的身边,而我则在漫天的想象,可是我到底在想什么呢?是关于未来种种美好,憧憬理想的实现,还是寻找雾城之中种种猜测的答案。

孩子们都陆续画完,我缓缓站起来,浑身的酸痛告诉自己我已经坐了很久。双鱼谢了我的帮助,把他画的那张画系好送给我。学生们该回去了,他们收拾好东西背上巨大的画板同双鱼再见。

我想我也应该回去了,于是告别离开,我转身后又想起一句话,于是转过头去对双鱼说,“我们应该珍惜我们颓废的日子。”

双鱼先是被我的举动弄的莫名其妙,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他在这短暂的一瞬间中能够想到什么,“我们应该珍惜颓废的日子。”双鱼若有所思地重复着他曾经说过的话,他认真地看着我,眼睛清澈如水,“但是我们更应该珍惜现在的生活,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沉重,但是那都已是过去的事情,把以前看释然,不是忘记,生命如同河流一般,只可怀念,不可驻足。”

我转身离开,带有一定的遗憾,如果他能够认出我来该多好。

“好了,你们都不要扫了,都回去好了。”

我听到了一个声音使得我再次回过头来,我看到一幅画,一幅我记忆之中一直在寻找的画,而画中的人有几许陌生,我记得天真的我在一座孤零零的塔顶说,你会在两年之内嫁给一个画家。

当时自信的表情历历在目。

我与她四目相对,一种吃惊变成彼此的回避。双鱼上前介绍说,“这是我的妻子。”

我友好地点头。

“这是一位朋友。”

她友好地微笑,然后问我,“你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我忘记了一样东西,怎么找也找不到,找着找着就来到这。”

“很重要吗?”

“嗯,不是的,其实丢了也就丢了。说不上,以前觉得很重要,不过现在不那么认为了。”我看到她的手捏着衣角,相信她同我一样的尴尬。

前生后世,世界并不会因为谁而改变,我也不会过多的留恋,只是现在还不能。我需要一个过程,许多人都会需要的一个过程,就是等待时间去改变这一切。

我告辞离开,没有任何遗憾,这样很好。

我梦游一般走在街上,刚才离开的那些背着画板的孩子却出现在我的背后,“叔叔。”

我转过身,看了看周围确信他们是在同我说话,不得不感叹时间之快,现在被人称为叔叔,一时间我还不能适应这种改变。

“右手老师的画很珍贵的,他很少给人画画的。”

右手,我的思绪又回到遥远的从前。

叶岚说,“和他说话会提到你,与你说话就会提起他,看来你们的关系不一般呢,就像兄弟一样。”

“如果说兄弟,那就说明我们俩的关系很一般,我们俩就像左手和右手一样,这才是我们俩真正的关系。”兄弟还有反目的时候呢,左手和右手就不会了。

双鱼说,“等到我们毕业以后,我们就一起开一间裁缝店,做一个斤斤计较的小市侩,毕业以后我们还会在一起,不求荣华富贵,只求自由自在,一片安宁。”

“我要做一个幻术师,一个伟大的人,再拿上我的剑行走江湖。”

“你可考虑清楚,到那个时候,说不定还不如我们一块做裁缝呢。”

“不会的,我觉得那样很洒脱。”

“当你成为伟大幻术师的时候,我就会成为伟大的画家。”

那群孩子愉快地消失在雾里。

我没有力气走下去,忽然变得忧伤起来,其实没有任何理由的,我坐在路口的石头上,记得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

我打开双鱼送给我的那张画,一张笑脸跃入我的眼中。我已记不得我在什么时候没有了如此的微笑了。是不是双鱼已经洞察了我的悲伤,还是给我一个释怀的建议,我都无从知道,我感觉画中的这个人很陌生,陌生的连自己都不认识。

我知道最艰难的一段时间一定会过去,我收拾好这张画,看着这块石头出奇,这块石头经过了多少伤心,难过,看过多少生死离别。而自己又有多少次坐在这里茫然不知所措呢,我用手抚摸这块石头,我知道它给不出我任何答案。

我抬起手看到我手上的蓝色突然站了起来,这不就是沙所说的见证梵存在的那块石头吗,从沙小的时候它便在这里存在。我拉了拉袖口,在这块蓝色的痕迹上擦了起来,事实上这是一块黑色的石头,而上面的蓝色是有人有意涂上去的,我擦干净,退后一步看着这块黑色的石头,原来有人有意制造关于梵的传说。

沙见我回来,想过来安慰我,但一时又找不到话题,这种尴尬的局面持续了几秒。沙想安慰我,而我早已想开,根本用不到沙的安慰,我们都在极力寻找话题。

“你回来了。”

“就是的,我回来了,我刚才见到双鱼了,他挺好的,他还送给我一张素描。如果不是看到这张画,我都忘记我以前长的什么样子了。”我拿出画给他看。

沙端详了一会,拿着它和我对照比较说,“你以前长的这么好看呢。”

“用不着嘲笑我,告诉你一件事,估计我说了你有可能不相信。”

“什么都有可能,我怎么不相信,说来听听。”沙不以为意。

“其实这个世界是上根本就没有梵这个人。”

“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你见到他了,胡说,没有这个人,你怎么会见到他呢。”沙放下画,表情严肃。

其实我是看到沙的心情转好才这么说的,并没有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对此他很关注。

我小心地问,“怎么了?”

“你说没有梵这个人,你有什么证据。”

“你以前不是说过的,谁也没有见过梵这个人,我们所有关于他的故事都是听说,但是不是还有两样东西是证明梵存在。一个是他的剑,一个就是城南路口上的那块石头。我们谁也没有见过那柄剑是什么样的,所以证明梵存在的就只有那块石头了,石头上的蓝迹就是梵留下来的,几百年就是如此。可是那块石头是假的,我怀疑是有人故意弄上去的,因为我刚才把它给擦掉了。”

沙听我说如同听故事一样,“你给擦掉了,用手就给擦掉了?”

“对啊,我们一起去看。”沙起身向外走。

其实没有必要看的,难道沙怀疑我在欺骗他。

从这里到城南有很远的距离,如果我劝他,我们不要去了,或者告诉他我是在骗他的,我想他会停下来,因为沙一直都会听我的,像个孩子一样听我的安排。但是我觉得我有必要让他知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沙走的很慢,但是很急。我默默跟在后面,感觉前面那个人那么老,背驼的很低,看着沙的背影很伤感。印象中的沙是一个精神矍铄的人,虽不能健步如飞,但也不至于步履蹒跚,突然间一下子就变老了,沙的身边不能离开人,他需要照顾。

我上前扶住他,沙看了看我,以前我们从来没有这样过。

“很重要吗?”我问。

沙没有回答,于是我们继续向前,我不明白沙与梵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而梵是否存在对沙有什么样的影响。

走了不远,沙已是气虚喘喘,沙大口喘气说,“我们回去吧。”

“沙,我答应你,做你的徒弟。”

沙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眼中没有色彩地看着我,“沙没有徒弟,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的。”

“我不明白,你不是希望收我为徒吗?”

“我不会是你的师傅,我也教不了你什么,你也用不着安慰我。”

 

我现在又开始茫然了,看来我不会再待在这里了,可我还能够去哪里?我不知道,不过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要走的不是我而是沙,沙的背上背着一个算不上重的包袱,在他已经驼的背上仍显得刺眼。

沙站在门口,平静地看着吃惊的我。我原想等沙走的时候我去送一送他,如果啃个的话,我会同他一块离开,毕竟这里也没有我留恋的东西了。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昨晚又想了无数的情节,沙坚持不让我与他同行,最终还是松了口,同意我与他一起离开,我兴奋地去收拾东西,许多行李拿上又觉得多余,放下又觉得可惜,思量半天伤透脑筋,决定什么也不拿,又觉得沙拿什么我就拿什么,最后也想不起来拿的什么东西,出来的时候沙已经不在了。幸好这只是一个梦,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为何对沙这么依赖,除此之外,我似乎没有了其他的生活情况。莫非我想过一种平凡简单的生活都成为一种难以实现的愿望吗?

我从自己屋子里出来,发现沙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在我的面前,沙要么出诊,要么采药,要么没有起来,但绝不会离开。我再看的时候才发现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本以为是药方,拿起来却发现是沙给我的信。

茶,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因为无法面对你,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无法判断自己的观点是对是错。

希望你能够原谅我把真相隐瞒了这么长的时间,人其实是无法做到完美的,在判断一件事情是否正确的时候,我们总是无法顾虑周全即使一个机械的重复,当它的二次出现的时候,也未必就会是正确的,何况是人,这个无法琢磨的世界,我不得不感叹,这个荒谬的现象,所以我只能说,我所说的一切请不要当真。

我记得双鱼在我面前说起过,你说你渴望做一名优秀的幻术师。每当你说起你的理想的时候,你的眼睛仿佛天堂一般着迷,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帮助双鱼去欺骗你,在帮助一个人的同时在欺骗另一个人,在做一个好人的同时,转身之后却是成为一个帮凶,而时至今日,我依然无法判定我的选择,直到恍惚间我突然一点说不上的感觉,让我做出一个我至今觉得错误的决定,即使理性的我在如此思路清晰今日,依然可有改正的机会,我无法表达这种错误所带来的感觉,如疾驰一般无法停止。

双鱼是你的朋友,我一直感叹你们的友谊,事情总是希望越来越好,可结果并非如人所愿,既然已经到此,现在唯一的想法只有希望你能振作起来,不要低迷下去。

曾经的我也经历过许多的事情,现实的残酷只有在自己亲身经历之后才会有切身的体会。我也只想帮助你们一把,希望你们可以度过这一迷茫的时期,毕竟我们所怀有的美好心愿是每一个人所期待的仅是一种平静的生活并不是不可理喻的无理要求,可看到你们精心的付出得到这样的结果,看到你和双鱼,我的心疼的厉害,行医多年治病无数,可终究无法医我的这份伤,因为它无药可医。也许是我们太急于成功了,我们总会有一种自私的心态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侥幸存在,总会有一条通往幸福的捷径,于是我们满心喜悦狂奔而去,到达我们认为的成功的十字路口。其实通向幸福的是一条充满荆棘的曲折道路,这个十字路口便是我们选择的那个起点,一切归零,我们除了失去,除了错过,除了伤痕,一无所有。

梵的存在对于我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什么都不那么重要了,年轻时候有过的冲动,过去时候的伟大理想不再那么重要了。可是我依然无法勇敢地面对这个事实。

长久以来,我一直坚信,医术也是幻术,只不过更多的运用了药物。

你是一个有悟性的孩子,看着你的成长我很是欣慰,想着收你为徒,可是我发现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了。

很感激这几天你在我身边,看到你,我仿佛看到年轻时自己的影子,有那么多的忧伤,无奈无法与你分担,因为我必须装出一副无所谓的势态,因为那将是你生命中的一笔财富,任何东西无法取代。到了我这个年纪就再也不会有悲伤可言,更多的是回忆,甚至从你的身上汲取一丝的温暖。

人总是要有信仰的,甚至可以说生命只是一个载体,没有了它,我们便如行尸走肉一般。遗憾的是你便是我 生命中最不应该遇见的一个人。

我如此的坚持到最后发现就如同梦一样,而你便是把我从梦中推醒。即使在我孤独绝望看不到任何曙光的时候,我依然坚信人的愿望终有一天会实现,就如同我我那么坚持地认为这个世界上有梵存在一样。

从来没有奢望地认为在我老的时候有人会扶我一把,看来我是真的老了。

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会过去。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你梦见的一切都会是真的。

 

 

出门的时候发现天在下雨,雾城很少下雨,潮湿的天空零星飘下的雨点更像是落在地上的露水,称不上是雨,但这完全让我吃惊了,我的心思完全被它吸引,我端起手,看着手中的雨点越来越多,才真的确定下雨了,因为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去做。

我喃喃地说,“沙,下雨了。”

我回过头期待 沙拉开门出来看看天说,真的,下雨了。可是屋内没有任何反应,我大声地喊,“沙。”才想起来,沙走了。

明明是几天前的事情,宛如相隔多年。我漫无目的地走,穿过一层层树林,走向浓雾森林深处,一座简单的草屋静立在路的尽头,无需敲门,进去之后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转过身对我说,等你多时了。猛然想起这位在我幻想中出现的老者其实便是沙。只不过当理想与现实相遇时,自己无法把握的眼前离我渐渐远去。

也许每一次都是这样,只有自己无意中失去后才颓然发现是自己没能好好珍惜。

 

(补充中)

 

 

 

 

 

 

 

 

如果我也可以称为幻术师的话,那么我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蹩脚的幻术师了,面对眼前这个不曾出手的敌人,我的腿已挪步动半步,随时都有被吓到的可能。我不断的告诉自己,他也许比我还要害怕,不要在气势上输给对手。

其实这是我第一次想要打败对手,而我还不清楚打败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将对方置于死地,还是使他无力还手,仅是分出胜负。如果可以 通过其他方式大家各自相让,我更希望事情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解决,而不是现在,六神无主。我应该先出手,不等对方有任何的反应,时间越长对我越不利。可是我的手如同失去的反应,大脑无力支配自己的身体。

听说过无数个决斗的场面,幻想过许多这样的场景,我站在一边,对手站在对面。我从容不迫,甚至面带微笑地轻视对手,要么意志坚定要么不屑一顾。总之无论如何我都占据主动,胜是我实力在此,负是我甘心相让,而不是现在,幻想终归与现实相去甚远。这种焦虑让我根本无力正视对手一眼,甚想临阵脱逃,我知道这将是我的耻辱。

我从来没有想过打败谁,而且我始终不是胜利者。

“我输了。”我说,这样我的心还会好过一点,我很真诚。

我承认我连幻术师的资格都没有,我什么也做不好。我如此虔诚地活着却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我希望中的一样,它有它的规则,让我无法容身下去,而我也有自己的原则,我依然无法低下自己自诩所谓高贵的头颅。一面是现实,一面是自己,思路清晰,理性尚存的我义无反顾选择后者,这个选择着实无奈。

这只是一种考验,我心里清楚,因为在开始我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结果。并不是失望,失落占据我的大脑,而自己仍感觉像一个局外人,呼吸着别人的伤害,为一个不相识的人感到惋惜。

我可以清楚地听到一个声音对我说,其实不必走到这一步,我完完全全可以一脸幸福地走下去,走在一条很长很长的路上,没有微风拂面,没有痛苦悲伤。可是这条没有尽头的路啊,我已经走的疲惫了,甚而觉得没有走下去的必要了,我累了。

我为自己的走神而大意,但对方仍没有一丝的动弹。我想这是一场必须分出胜负的战斗,可是我已经认输,难道这种结果对方仍不满意,难道说我将走不出这块地方?

我并不是害怕,相反我有一种解脱的欣慰。

我的周围出现无数的双手,它们向我伸来。对方对我如此的熟悉我很是吃惊,那么说我胜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在我无数次的梦中都会看到双鱼那纠缠不清的手在我的眼前晃动,无论我如何的摆布挣脱都无力逃脱双鱼对我真诚的付出,即使我可以打落所有的手却都不会抹去我心口的疼,这样做只是让我内疚。

对方对我相当的熟悉,我佯装惊慌失措一般挥动着我的剑,摆脱这眼前的幻觉,慢慢地我便有了一个办法,我的分身继续挥打着剑,而本身却悄悄出现在对手的背后。这是我最危险的时候,因为任何对我分身的伤害都会是对我的伤害,,而我现在完全是没有防御地暴露在对手面前。对方双手挥动,周围便有无数双手缠绕在我的分身周围,但他并没有发现我已经出现在他身后,我必须快,只有快它一步,我才可以成功,虽然对方并没有要伤害我的意图,否则我便要死在这里,因为始终都是对方在掌控着局势。

我的剑或者说我的手不听使唤一般刺向对方的喉咙。我很清楚,很犹豫,或许我不应该这样做,我会后悔的,因为对方并没有伤害我的意图,但我应经停不住,我本打算拍一拍他的肩膀,或者我的木剑根本不会给他造成太大的伤害,随着利剑穿过对方的喉咙,眼前那个黑色的背影在我面前消失了,同时无数的手灰飞烟灭。我感觉有什么东西穿过了我的喉咙,巨大的疼痛迫使我努力回过头来,我看到一个流泪的茗,而我手中的剑并非刺向别人,而是穿过了我的喉咙,茗说不出任何话来,但我可以从他的眼中看出,这是一个错误,错在故事的开始,而不是现在。茗对我点了点头,露出他独有的标准的微笑,像一束标志展示着他的决定也许万般的正确。

茗便是我,一个饱受折磨的灵魂,但是现在不必了。

我拉出喉咙中的那柄剑,但我仍感觉有一双手扼住我的喉咙,呼吸变得异常困难,巨大的疼痛使得自己有一种眩晕的感觉,自己拿剑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把剑丢到地上,那块木头落地发出很钝的声音,任何人都无法想象出和锋利有丝毫的联系。有人用被子蒙住了我的头一样,使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低头看那柄剑 的时候看到剑上的斑斑血液,才忽然明白,茗每次拿它小心翼翼并非往上面涂上忧伤的色彩,而是在刻意地擦去那曾留下的血迹。

天眩地转,我知道如果我晕倒就再也不会有起来的可能,我使劲屏住呼吸,止住血液的流动,浑身有一些凉。

我走出木坛,向前,我应该去找双鱼,我知道他一定会认出我来,因为我已经打破了所谓的命运,所有的结果都会改变,我们可以回到从前,再回到那个简单幸福的时代。

“啊鱼,你说过的,我们开一间裁缝铺子,做斤斤计较的小市民。”

前面的路变得异常的漫长,天空仍是一片晴朗,但是我知道雾气很快聚拢起来。我来到了路口,前面大概再走上一二百米,我就可以敲门,期待一个圆嘟嘟的脸探出头来。

我感觉喉咙有什么东西卡的厉害,有东西要从口中吐出来,我急忙扶住路口的一块石头,不偏不倚,蓝色的血液从我的口中咳出,染在石头上。

我的眼睛有些模糊,其实我已经分不出这到底是我留下的印迹,还是这块石头本身所有的颜色,似乎这便是证明我曾经来到这个世界唯一的证据了。

前面似乎又远了一些,因为我的力气连抬起脚都难,我可以看到那扇门,那扇门会突然打开,会从里面走出一个熟悉的人,来见证我的努力,虽然结果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我感觉从脖子上一股暖流经过我已经凉透的胸膛。

我走在一条很长很长的路上,没有微风拂面,没有痛苦悲伤。可是这条没有尽头的路啊,我已经走的疲惫了,甚而觉得没有走下去的必要了,我累了。

我没有必要再走了,我知道我走不过去,就像我无法回到过去一样,无法回到我们去做裁缝的那天,无法回到我们应该珍惜的颓废的日子。可是我不甘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挣扎,如蜗牛一般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命运的摆布。

而现在我只有希望出现奇迹,那扇门突然的打开。

我无法判断是不是幻觉,那扇门打开了,我看到一张熟悉惊恐而变形的脸,我如同跌入没有尽头的深渊,身体快速的下落,再也感觉不到身体的重量。

我听到遥远的天边有人在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我的名字,很遥远,我记不得那是谁的声音,有人疯狂地摇晃着我的身体。

我看到一个叫做彼岸的村子,暖暖的阳光照耀着我,融化的雪水顺着屋檐一滴一滴清脆地重复,然后便是大雪缤纷,没有下雪的惊喜,也没有晴天的喜悦。

如果我再有一丝的力气,能够让我睁开眼看一看把我搂在怀中的那个人,我那么坚持地认为人都是经历不同的事物,经历许多的曲折,但是最终会像所有的故事的结局一样,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我已经知道未来发生的所有的事情,我心满意足了。

 

我怕我没有机会

跟你说一声再见

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

明天我要离开

熟悉的地方和你

要分离我眼泪就掉下去

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

我会珍惜你给的思念

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远都不会抹去

我不能答应你

我是否会在回来

不回头

不回头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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