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夜晚

傍晚的时候，妻发信息回来说晚上聚餐。我在心里说：知道了，也没回她。磨过一段时间，弄点面胡乱填口肚子，就又坐在小桌边读新买来的书。

六月下旬的北方，算是热的了，相对的。但在日与夜交汇后，就会很惬意。晚饭过后闲踱出门：小区里散散步；马路边溜一弯儿，喜欢宠物狗的顺带给他们放放风（一定记得看管好）；又或者扫个单车慢悠悠来段骑行；再或者选个僻静场地慢跑、小跑、快慢跑、各种跑吧，都是不错的消遣。不然还可以，提一桶刚泡的浓茶，管他什么茶吧，小区旁的人堆儿一挤，看邻居大叔为一步棋争得面红耳赤，但千万别插话，否则会招致万箭齐发的后果。这时候空气中的凉飔最是宜人。

说的热闹，这些似乎也和我没多大关系。我是一个时而懒散的人，懒散起来宁愿蜷在小桌边看书，也不愿动一下。看书是一件被我以各种理由搪塞了很多年的事情，即使偶有翻看过，也是三分钟热血，有始无终罢了。

今天似乎格外的闷，坐在要被我摇散架的椅子上，尽量保持姿势，不敢乱动。即使这样，低头时也能在脖颈的褶皱里感到涔涔的汗意。

过了些时候，干脆关了灯，打开窗子，仰躺在吱嘎作响的架子上。

窗外已被浓浓夜色熏满，弦月悄悄爬过了窗棂，半真半假的笑着；一些或明或暗的星儿围绕着，撒着娇。隔着纱网望去，像是隐约着水痕；又仿似凉飔吹皱的水面，让远处的我也不那么热了。

间或有路边烧烤店、大排档的喧哗声冲入耳鼓，不时掺杂些粗俗的笑骂声，听了让人心烦。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每年这个季节总要熬上半夜，才能清爽些。这些年倒也习以为常了，只可怜吵了空气中的凉飔，遁去无形。

我住的房子一面临着街，单元门就开在马路边上。背向是小区的内部，几幢楼呈两个对着的L型分布着。我家是2楼，我的小桌就在窗边，抬头就看到小区中间那一块空地，仅有的一块儿。白天的时候，小区里的老人和照看小孩子的妈妈会聚在空地上唯一的，不太大的木椅边上，叽喳一些家长里短。如果开了窗，总能让你感觉身在其中。空地边上，稀疏围种了几棵不知名字的树，一株高的肆意延伸到我的窗前。月光和灯光交织中树的影，像在地上爬，格外诡异。街边店铺里收拾酒瓶子时哗啦啦响上一阵子，那诡异的影也跟着不停的抖。

似乎在天边有飞机划过云层的声音，却又像是车轮碾开地面由远而近，又或者都不是。

点上一支烟，擎在指尖。不经意间记起先前看过的两篇关于“时间”的文章。不由自主的轻叹了一声，一股烟雾在明灭间散去。是啊！我的日子也在烟雾里散去了，我能问谁呢？回想起来，一万六千多个日夜，是一组多么庞大的字眼啊，悄无声息的没了痕迹。心头像被什么蛰了一般刺痛，突然莫名的害怕，我也不确定怕什么，也许秃进后脑的鬓角和白了一半的毛发，他们知道吧；也许是对自己糊涂半生最凄厉的嘲笑和最尖刻的讽刺吧。天上那些家伙都笑开了花儿，，因为他们知道。从我光着屁股来的时候，他们就知道。我是来人间“裸舞”的，终究会光着屁股回去的。他们时而把脸撑圆了，眼睛瞪大了；时而又藏到不知何处。就那样或肆无忌惮或偷偷摸摸的看着，不止看我一个，还有众生吧？

我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就只是看着？

倏然，对面楼上有灯光打在我的窗上，继而房门的钥匙孔发出窸窣的声音，妻回来了。